天还未明,真觉敲响了赵氏医馆的大门。
胡景山听门房说是真觉,胡乱地套了一件外衣,匆匆赶了出来。
“真觉师傅,怎么这么早就下山了,公子没有一起回来吗?”,看到只有真觉一个人下山,胡景山问道。
“胡掌柜,师弟让我独自传话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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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两侧,已经挂满了白幡,路上铺满了纸钱。
老和尚躺在金丝楠木的棺材里,面容安详,就像刚刚才睡着了一样。
赵长书穿着白色的丧服,跪在灵堂前,不停地往火堆里添着纸钱。
两行眼泪沿着他的脸颊流进宽大的丧服衣领,胸前被打湿了一大片。
老和尚的身份特殊,虽然他归隐在西堂已经百年,但皇家对他的事,是非常的关心的。
如今老和尚圆寂,丧事自然不可能让赵长书来办,一早官府就收到了老和尚圆寂的消息,此时官道上一匹百里加急的快马飞奔向京都去了。
将灵堂布置好了以后,赵长书让胡景山把人都带走了。
老和尚生前就不喜欢热闹,加上灵柩也是暂时停在西堂,等京都的消息回来,自然有人专门负责治丧,到时老和尚的灵柩也会被送往京都皇家安葬。
一早县令蒋斯接到老和尚圆寂的消息,连忙带着一众衙卫,匆匆地赶来西堂,他实在不敢相信,老和尚怎么就圆寂了?
蒋斯进门,先是给老和尚进了香,然后才将赵长书和真觉叫到跟前问话。
一席交谈,蒋斯问得仔细,两人只说老和尚是渡雷劫失败,遭到了雷劫的反噬,心脉损伤严重这才圆寂,对老和尚的死还有别的原因,只字未提。
并不是赵长书不敢说,而是他心中已经有了报仇的计划,自然不想让官府横插一脚,打乱自己的计划。
对于两人说的话,蒋斯当然不可能全信,但是随行的检验医官,也回禀了和两人说法一样的佐证。
虽然对于老和尚突然圆寂,蒋斯总觉得还要隐情,但昨夜确实无缘无故地打了一场惊雷,又加上医官的说辞,他也找不出别的证据,能证明这两人没有说实话。
如今蒋斯上山接管了老和尚的丧礼,其余的一概不让赵长书和真觉插手,就连屋里的东西,此时也有专人清点看管,进出都需要给蒋斯汇报,赵长书和真觉干脆只呆在灵堂,只管守灵和诵经。
傍晚的时候,意料之中的人终于出现了,原本以为最多半日,他的计划就可以开始了,没想到这人居然比他想象的还要胆怯心虚。
“阿弥陀佛!典佛寺清通带一众僧人,前来吊唁老法师!”,清通一脸悲痛,眼角强挤出几滴眼泪。
院门外早有蒋斯的人把守,没有蒋斯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衙卫认出是清通,自然态度不敢强硬,请清通一行人等待片刻,征得蒋斯同意以后,恭敬地将人放了进来。
一进门,一众僧人便是哭天喊地,如丧考妣,清通更是悲痛难当,几度伤心得要晕眩过去,演技炉火纯青,不得不让人佩服。
蒋斯一向不喜欢佛教,更是看不上和尚们为了大肆敛财,装神弄鬼。
特别是典佛寺近些年来更是大肆圈地,山下良田几乎一半都被典佛寺抢占,百姓之中早已有很多不满。
这个清通是个八面见光的人,又会蛊惑人心,县衙里面许多官吏都和他有牵扯,富商地主更多还是他的信徒。
蒋斯有心,想要整顿,却发现困难重重,凭借自己一己之力无法拔掉典佛寺这棵恶魔之花。
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此刻那根取了老和尚性命的金针,就紧紧地握在赵长书的手里,清通用它害死了老和尚,那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是天理正道。
“大人,老衲听闻噩耗,心急如焚,当时顾不上就要上山来看看,哪知道悲伤过度,加上我年纪又大了,拖累了寺中一众僧人,这才来得晚了,没有见到老法师最后一面,心中难过呀”,在一众僧人的面前,清通表演得毫无掩饰。
清通之所以会表演得如此浮夸,主要还是做贼心虚,昨夜逃跑下山以后,才发现杀人的金针没有带走,原本打算立刻逃窜,但转念一想,万一没有人能发现,那自己逃窜岂不是暴露得更早。
惶惶不安地等了一天,见没有人来捉拿与他。
但又害怕是老和尚没死,故意放的假消息让自己上套。
就这样坐立不安磨磨蹭蹭的等下傍晚实在拖延不下去了,才带着寺中的人上山来。
蒋斯也不愿与这老和尚多牵扯,挥手打发他们都回去。
但就是说,清通本来就做贼心虚,就像能留下来,听听官府对老和尚的死是怎样的说法,二来也能趁着方便,将金针取走。
“蒋大人明鉴,老僧自小受到老法师的照顾,不能见老法师最后一面,心里已经悲痛难已,现在如果还不能为老法师诵经守灵,我怎么对得起老法师对我的恩情。”
赵长书看到蒋斯要将清通等人都赶走的时候,还打算出手留下清通,现在清通有这样的想法,正中他的下怀。
蒋斯本就不喜清通,加上这老和尚的身份贵重,在京都来人之前,他必须要保证老法师法身的安全。
如果他将人留在山上,如果到时候老和尚的法身出一点点意外,那他蒋斯的九族拉出来都不够赔的。
厉声就让人将典佛寺的一众僧人,赶了出去。
赵长书肯定不能让蒋斯打乱自己的计划,他走到蒋斯身前,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蒋大人,清通方丈也是一片孝心,老祖以前对方丈多有照顾,方丈感恩于心想要给老祖守灵,也是一片赤诚之心,不若大人成人之美。”
蒋斯内心对赵长书也是有几分照顾的,他自己能当上这恒阳的县令,也与赵长书有几分机缘。
因为老法师曾经拜托顾观察使,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会是唯一的弟子,还让顾观察使也能关照赵长书几分,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只是顾观察使身边的一个无品小吏,赵家灭门,是自己升迁后办理的第一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