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随着锤面与肩颈碰撞时的鸣音,祸蒙的躯体瞬间倒飞出去,带着突破音障的轰响,砰、砰、砰地在地面上几度坠地,又一次次弹起。
当祂撞在神国碎片的边界上堪堪停下来,身上的荆棘甲胄已经支离破碎,低温的寒霜早已沁入了甲胄内部,脆化的躯干在这一锤下,被砸出了金色的蛛网状裂纹,光明神力在战锤炸裂时,附骨之蛆一样渗透进了祂的躯体。
“听说你以爱与幸福为食粮,不知道我这份给予你的慈爱味道如何?”
方野熔炼了破碎的战锤,从它的残骸中抽出了一把狭长的剑刃,悄无声息出现在了祸蒙身前,询问食客的心情。
“不说话……是还没吃够吗?”
方野面甲上的独目漠然凝视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祸蒙,抬起手,光明神力与气相融为锁链,在前端锥刺的引领下,刺穿了祂的琵琶骨与双翼。
庄严肃穆的处刑架自地面升起,锁链迅速将祂束缚在了十字架上,勒住了祂的喉咙与四肢。
祸蒙发出狂躁的嘶吼,双眸血红,身躯疯狂扭动着,想要逃脱枷锁的束缚。
但方野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将这柄荡漾着浓郁光明神力的利刃坚定地刺入了祸蒙的左手,将祂的手掌钉死在了处刑架上。
随后,新的利刃自方野手中凝结,并一柄柄贯穿了祸蒙的躯体。
双手,双腿,心脏,肺腑……
凄厉的哀嚎与咆哮震耳欲聋,但随后,那柄洞穿了祂喉咙的利刃就将这份不甘与痛苦埋葬,不叫它喧嚣躁动。
方野静立于处刑架之前,不急不慌地赐予祸蒙这份应得的宣判。
祂在最终时刻都未曾放弃对方野的诅咒,但这无从改变命运走向它必然的结局。
“汝……以为汝胜了么?世末已至,汝等终将……”
利刃刺穿了祂的头颅,将那份怨毒彻底终结。
处刑架寸寸崩碎,祸蒙的躯体恢复了原型,那巨大的蝠龙身躯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躯干上是被祂血肉挤碎的剑刃与锁链的碎片。
伤口与体型比拟虽然不值一提,但祂的灵魂已经被磨灭。
神国陷入了安静。
周旭从隐匿中现身,看向了,方野,正准备说些什么,方野却摆了摆手:“稍等。”
随即,在周旭惊悚的目光中,方野走近了祸蒙的尸体,凝聚出一把利刃,挖开了祸蒙的血肉。
随着方野的切割,祂将祸蒙缠绕着荆棘,长满魔眼的双翼从尸体上肢解下来,随后抓着那血淋淋的翅膀……张开了獠牙密布的嘴。
……
几分钟后,方野的真形迎来了新的特质。
一对翼展近八米的黑色双翼在祂背后展开,带着些许赤红斑痕的晶体骨片覆盖在上面,一只只灰色琉璃般的魔眼冷漠凝视着这个世界。每一只眼睛都泛着的光泽,又根植于晶体骨片间,如同某种形状怪异的宝石。
“你……”
周旭站得远远的,他被那一只只眼睛凝视着,感觉整个人心理都在承受一种无形的摧残。
“抱歉……刚刚获得的能力,还不怎么熟悉。”方野歉意地说,随后将双翼蜷缩收拢,闭合了那些魔眼。
他成功得到了祸蒙的特质。
但又和自己原有的能力相结合,发生了一些变化。
和祸蒙只能吞吃人的爱意等正面情绪不同,或许是因为光明神神性的影响,方野也能吞吃人的负面情绪——只要能承受那些情绪不被影响。
此外,方野也获得了祸蒙攻击人灵魂的手段,魔眼注视下,可以直接扭曲撕裂人的灵魂。
但相比于祸蒙单一的攻击手段,方野的魔眼还能用以投射实质的攻击,比如……将气凝聚在魔眼上发射。
就是转化效率不算高,自己气的储备足够多倒是一种强大的攻击手段,可惜……
方野稍稍研究了一会儿,看向了身后的蝠龙尸体,其实继续进食的话,他可以从中薅夺到神性以补充自己这一战所消耗的信仰。
他现在的信仰储备只剩下原来的五分之一,再和祸蒙这种层次的敌人对抗,多半只能短暂相持就会败下阵来。
真形收敛,方野回归常态,对于自己又一次赤身裸体已经习以为常,以前需要让黎明安排无人机送衣服,但在这个世界,相当重要的收获就在于方野得到了“存在弱化”的能力。
他花了少许的信仰,弱化了自己“赤身裸体”这一要素,使得他们会下意识忽略自己是赤裸的。
什么时候再找个可以变出衣服来的禁忌吃掉好了。
这个念头在方野心理扎了根,旋即,他看向了周旭:“走吧,出去看看情况。”
祸蒙已经解决,剩下的就是乱欲天母了。
……
就在这几天,毕业考试分数出来了,它将会将人的按“品质”区分开,优越者去排名靠前的城市上大学,而剩下的,未来会被局限。
商义平静的坐在咖啡厅内,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保温杯,鲜红的枸杞在其中沉浮。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来咖啡厅的时候,自己带着茶杯,是担心我不请客,你付不起咖啡钱吗?大可不必。”坐在对面的中年人很是优雅地用一根银勺将少量的方糖送入他的苦咖啡当中,缓慢搅拌,一边用高高在上的姿态点评着商誉的所作所为。
中年人叫商禄。
商义被讽刺了也并不生气,平静的打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一口带着点点甘味的枣茶,这才抬头看着他:“肾还好吗?”
他指了指在杯子里沉浮的红枣:“来点这个补补身体?”
商禄捏着银勺的手指不自觉用力,那轻薄的银勺已经有些变形了,他没有接过话题,而是换了个角度继续讽刺商义:“这几天是毕业考核出分的日子,所有的考生都急着查分数,你怎么不着急?还是心知肚明交了三门白卷,肯定考不上?在炎和的社会体制里,普通人只有那么一条出路。难道说,你想要去那些个垃圾大学?”
是的,商义在毕业考核这种人生的分叉路口,干出了交白卷这种事。
但他并不是一个差生,恰恰相反,他在勤工俭学的情况下,只用其他人一半的时间,稳稳的占据了年级第一。
“为什么要着急?如果考完连自己的分数都不清楚,大概是心智发育不健全吧。既然我交了三门白卷,那么就只剩下150分,已经知道了分数,为什么还要再去查呢?”商义用一种关怀智障的眼神看着商禄。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认真的看着对方:“你可能不仅仅只需要补肾,也需要适当补一补脑子。”
商禄对于商义三句话不离他的肾脸色微微有些僵硬,但是依然按捺住没有发作,他努力保持从容,不被这些垃圾话影响:“你很自信。但这种自信已经演变成了狂妄,毕业考核是你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如果你正常发挥,或许我真的没办法影响什么,但是就算你剩下的科目全都满分,我也能彻底堵死你的路。”
商义没有打断他,对于商禄言语之中隐含的威胁也浑不在意,平静与他对视。
商禄看不到他眼中的惊慌,又或者是不甘,太平静了,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这种难以理解的平静隐隐约约让他感觉自己低了对方一头。
但这怎么可能?自己是父,他是子,自己是身家数百亿的“人上人”,而他仅仅只是一个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普通少年。
“真是荒谬!”商禄为自己的想法感觉到了一丝好笑,微微摇头,他重新恢复了镇定和从容,觉得商义也就是强作镇定罢了:“我很欣赏你,你聪明,镇定,未来峰鼎集团定然会在你的手里走的更高更远,所以我也一直在给你机会。只需要向我低头认错,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全都是。”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带着一丝感慨:“我还记得当初你一放学就守在门口,想要看到我的身影,甚至会因为我忙于工作不去看你而感到伤心。现在你翅膀硬了,到了叛逆期,学会和我叫板,时至今日你我见面的时候,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
商禄真的像是一个孩子叛逆的父亲,有些感慨,有些失落,但言语之间把商义贬得一无是处。
他这是想让面前的少年明白他们之间身份的差距,对于两人之间平等的对话,有些不悦。
商义轻笑了一声,声音温柔,言辞粗俗:“你在这说你**呢。”
“你找了个情人,她给你生了个儿子,你高兴的不得了。结果没两年正房又给你添了个儿子,私生子又不香了,抚养费都不给扫地出门。”商义嗤笑一声,“话说……这话你跟商成说过么?都是私生子,貌似他也没和你服软呢。”
商禄并没有发怒,只是眼神渐渐有些发冷:“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商义,搞清楚自己的现状,我劝你最好不要意气用事。如今你毕业考核失利,前途断绝,自己清醒清醒,没有我商禄,你现在算什么东西?”
商义笑了笑,反手直接把保温杯里的水直接扬在了商禄脸上:“我挺清醒的,倒是你,清醒了没?”
一不留神被浇了个浑身通透的商禄脸色冷的几乎快结冰,感受到周围异样的目光,商禄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当场给商义一个耳光的冲动,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商义,正准备说些什么,商义也站起来了。
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
“俯视谁呢?”商义把保温杯的盖子拧上,转身就准备离开。
而这时商禄厉喝一声:“商义!你这是要和我硬扛到底吗?!今天你敢走出这门,就别怪我不客气!”
商义站在咖啡厅门口回头看着他:“想做点什么请自便,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做到的话。”
商禄也笑了,没有一点温度:“那就试试看好了。从现在开始,我看你该怎么活下去,你会被辞退,被拒绝租房,甚至不会有机会离开这座城市,你就是走投无路去乞讨,我也能让你收不到一分钱,直到你跪在我面前,低头忏悔。”
“我挺想知道,毕业考核失利,已经没有价值的你,能有什么出路?”
商义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似笑非笑:“明确告诉你,我准备去给人打扫垃圾,当个零时工。”
“零时工?你就这点出息?但是你放心,你很快连给人看门的机会都没有了。”商禄冷笑。
商义一点都不紧张,呵呵了一声,毫不犹豫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不是在天花板上贴点儿蓝纸,就能称之为天空,这个世界也从来不只有你认为的那么……狭隘。我很希望能在打工的时候看见你,可惜……天花板太高,你够不着。”
商禄面无表情,只觉得商义在故弄玄虚。
“我也希望,你的思想和你的嘴一样硬。”
离开没有多久,还在路上的商义就被房东通知不会再提供租房服务,多余的钱也不会退,他花钱买的家具也被扣下了,穿过的衣服以及一些用品全都被扔进了垃圾桶。
商义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如果不是为了逗商禄玩,他早就跟普通人的社会断绝关系了。
又走了几步,电话响了。
商义看见是自己打零工地方的老板,甚至都懒得接电话,不用想也知道,大概就是自己被辞退了,剩下的工钱也不会结算之类的。
不过他还真不缺那点钱。
于是商义也就没有继续朝宿舍走去,抬头看了一下四周的摩天大厦,城市的繁华在这一刻与他已经没有了关系,这美好的幻梦也将他隔阂在外。
现在,商义成了这座城市里没有家的孤魂野鬼,容纳了几百万人的城市,却没有给予他栖身之所。
他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并没有所谓的人际关系,或者说商禄早就切断了他的后路。所以在同学的眼中,商禄孤僻傲慢,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这会儿他又想起了那个服药自杀的蠢女人。
商义觉得自己还挺孤独的,但是想了想又觉得理所当然,生来就是为了出众,何必费力合群?这么想可能有些自恋,但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他从小就远超同龄人,但是蠢女人告诉他,太天才是不合群的,所以他就努力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蠢小孩。
然后商禄的正房有了儿子,商禄不要他们了,就和不要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一样。
蠢女人接受不能,打算服药自杀。那一天商义不装傻了,看着加入了过量安眠药以至于味道怪异难闻的面条,一口都没碰。
商义讨厌蠢女人,但是不恨她,即便那一天蠢女人想带着他一起去死。
“你一个从小到大都是精英的天才,却告诉我天才是找不到朋友的,然后生动形象地用自己给我做了反面教材。我更加相信,生来就是为了出众的人,何必去费力合群。”在蠢女人弥留之际,商义如此说。
蠢女人愣愣的看着商义,弥留之际已经浑浑噩噩的眼神忽然鲜活了起来,捏着他的脸颊,声音当中充满了爱怜:“是妈妈错啦,骄傲的小天才,未来很累,但是要好好的活下去,带着妈妈的那一份。”
从便利店买了点高热量的食物填肚子,商义大大咧咧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抬头看着天空,遗憾的是,即便是坐在公园里,周围的高楼也将夜空撕扯成了一块一块的。
“如今繁琐无聊的事也都暂时解决了,是时候将注意力放在‘那里’了,差不多也该干活了。”商禄自言自语。
果不其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
“觞义,立刻赶往海信,新的镇国之柱有失控的征召。”
“新的镇国之柱……谁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么大事儿真没人通知我?”
“商成。”
“?”
商义挂断了电话,表情满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