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另一名大夫又大喊:“侯夫人,这人开始吐血了,也像是一样的症候!”
“棉线不够了,不能开刀!”童初颜匆匆收了尾,一边擦手一边冲到那边,有些烦闷地催促道:“竹子都来了没有?”
“催了催了,都说厨房在起锅烹煮,快来了!”
“那就施针吊着命!”童初颜接过银针,刚要下针,又看向身旁的大夫,主动让出位置:“你们来,试试看。”
找准穴位是古代医师的必修课。
针灸之术,大多也都懂得。
只是针灸秘术渊博广泛,没有良师教导,极易行差踏错,再加上这个世界的医学也还没发展到那个份上,因此大多大夫只能通晓些皮毛。
“有效,有效!”
此时,银针已经刺入。
几个大夫急急发出惊呼。
童初颜也笑了笑:“针灸不能乱用,不过以后若有类似紧急情况,你们依样画葫芦也出不了错。”
“侯夫人好生厉害,只是不知,年纪轻轻,如何就能有这等本事的?也不知恩师是何等高人啊?”
好不容易控制住情况,大家都想闲聊。
也能略微解一解疲困。
童初颜深吸一口气,想到前世,同门的师父师叔,还有过了百岁,依旧神采奕奕的师祖……
也不知道,现在的他们如何了?
“我的师父……”她浅浅一笑:“自是很厉害的,在那个地方,人们称呼他们为医神也不为过,就连我,也不过学了个四五成罢了。”
“呀,侯夫人如此厉害,竟也只学到了四五成?”
“那岂不是说,若侯夫人的恩师出山,一针便能救回濒死之人?”
“侯夫人,不知我等可有那个福气得见一面?”
大夫,终其一生,便是想着如何探索更高的医学境界。
如今难得听人说起来,自然都心里痒痒了。
童初颜苦笑摇头:“可惜了,就是我,也再无缘得见了。”
死?
谁知道是彻底烟消云散,还是再穿越到什么鬼地方,成为什么别的鬼身份呢?
没必要冒那个险。
大夫们只当是恩师仙逝,殊不知,‘仙逝’之人,是童初颜自己。
他们齐齐闭嘴,再抓紧机会,多问了几句用药下针之事。
童初颜说起这些头头是道,人也更认真了不少。
只是她没注意到,她所说过的一切,都被连景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恩师?
神医?
那个地方?
什么地方?
什么神医?
她不是连京城都没出过几次吗?
她不是从小娇养在闺阁之中,连府门都没踏出去几次吗?
又是何时有的神医恩师?
又是何时去的‘那个地方’?
她到底瞒了他多少?
或者说,她,到底是何人?
连景濯的目光一寸寸沉了下去,正待转身,又见隔壁院子里,有人撑着伞,正默默注视着自己。
步先!
步先是仰视着他。
可步先脸上,没有半分恭敬的姿态。
眼神,也十分莫名。
良久,步先淡漠点头,微微移开视线,照例是站在雨中。
连景濯陡然之间火冒三丈!
他竟是在那里静静听着童初颜这边的动向?
不是关注病人!
不是关注瘟疫!
是关注童初颜!
好,好得很!
“千舟!”
连景濯回来才刚落地,便咬牙吩咐:“花坊生意很好?”
千舟一愣,知道连景濯所说的是步先的花坊。
“花坊遍地都是,生意一绝。”他有些小心地答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自家侯爷已经快气炸了!
连景濯冷笑,周身怒气骤然一收,转而是浓浓的杀气:“那就炸几艘!”
“侯爷?”千舟愣住,炸几艘?
什么意思?
随便找几艘停靠在各地的花坊,然后炸掉?
这……
于问凝正忙着如何分配物资的事,听到这里,也愕然抬眼看了过去。
想了想,她没开口。
这是连景濯和童初颜之间的事,还是别插嘴了。
“还不去?”连景濯冷眼催促。
千舟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但看连景濯这神情,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转身出去。
没凭没据的,就要炸了人家的生意场?
步先似乎也只是其中的一位抚琴公子哥,又不是大老板,有什么好炸的?
对于步先的生意早已遍布天下之事,也就童初颜这种看过原著,开了天眼的人才能知道了。
就是苦了千舟,深知连景濯此举过于冲动,却又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边,于问凝轻轻摇头。
仔细看过了物资的单子,提笔列举了分配条例,才又看向独自坐在一边,脸色阴沉的连景濯。
“你的气撒完了么?”于问凝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连景濯蹙眉抬头,像是没明白于问凝的意思。
于问凝轻叹一声,收起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淡淡道:“你也亲自看过了,她为了那些病人,几乎是把自己的安全弃之于不顾。”
“嗯。”连景濯一想起来就冒火,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其实我不明白,如今四方都是战火连天,天灾人祸也从来不少,这次洪达郡之事,便是闹到收不了场,最后也能把所有罪过都推到耿峰的头上,你们,还有边鹏,都不会受到任何贬斥,可她为何还要如此?”
于问凝嗤笑出声:“不过就是多死几个人罢了,你我早该看惯了,不是么?”
连景濯怔了怔,他也说不清。
有时候觉得童初颜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可她该狠心的时候,也毫不留情。
“不论如何,她现在已经出了力,那我们也不能被比下去。”于问凝起身,收起手里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道:“边鹏郡守还在抢修喝道,承恩侯,去主持大局吧。”
连景濯双眼微眯,起身便走。
于问凝说得对,他是该出力的。
不为什么斗气。
单单为了……
为了童初颜那般的尽心尽力,他也该鼎力支持!
只是他没看见,在他心乱如麻,冲出太守府的整个过程中,于问凝都站在门边,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
于问凝在想,哪怕连景濯回一次头,她这混乱不安的心思,怎么也能安定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