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周末这天。
朱娴一早去菜市场买了些菜,回家叫上三个孩子一起去了楼外楼。
到了地方,朱娴领着三个孩子径自去了大堂内,上午暂时没有客人,找了张干净的桌子,让周璇先写会儿作业。
周琪和周璃知道等下后妈会很忙,不吵不闹,学着周璇的样子,找了个本子,不熟练的握着铅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画面一时竟十分的和谐。
后厨里,董师傅一手拿着烟斗,一手拿着送货单正在清点当天的菜品,看到朱娴走近,直接把送货单扔给了身边的徒弟,神秘兮兮地拉着朱娴往外跑。
朱娴有点不知所措,一路踉踉跄跄地被董师傅拉进了酒楼后门东侧的一处偏房里。
以前每次过来从门前经过时,偏房的门都是紧锁的,朱娴还以为是杂物间,才发现原来是间闲置的厨房。
正门的位置对着一条小河,河对岸是白龙镇上的老街。老街上卖早点的店铺很多,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到处都是欢笑声。
“闺女,你觉得这屋子怎么样?”
董师傅边说着边推开了一扇朝南的窗户,顿时有阳光折射进来,照得室内一片金黄的温暖。挨着河水的缘故,鼻尖不时会有青草混合泥土的新鲜气味萦绕。
屋内似乎刚刚打扫过,煤气灶和油烟机被擦得闪闪发光,一些闲置的锅具和用剩的调味瓶收集在一处堆在角落里。原先放案台的地儿,换成了两张折叠餐桌。
屋子不算大,朱娴视线大概扫了一圈,四十多个平方,比董师傅现在用的厨房小了不少,难怪会被弃用。
用来招待董侄子吃顿饭还挺不错,有种进了VIP包厢的即视感。
“挺好的。”朱娴如实回答,顺手把买来的菜往餐桌上一放,“一会儿我就在这儿做饭吧。”
朱娴没有想太多,董师傅把她安排在这边做饭,大概是担心她在后厨那边占了灶台,会影响酒楼里其他客人的出菜时间。
董师傅站在离朱娴不远处,背靠窗,轻轻吐了一口烟雾,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咱们酒楼地段不错,河对岸又是老街,老街上小吃铺不少,白龙镇上的人都喜欢往这边赶。你的臭豆腐铺子开在这儿,生意肯定差不了,比去学校门口摆摊强太多了。”
“我的臭豆腐铺子?”朱娴有点吃惊。
她是想过有间自己的铺子,但不是现在,以她的经济状况,完全任性不了。
董师傅敛去眼中促狭,也不再同她卖关子,“你应该看出来了,屋子闲置了好长时间,想过把它租出去,一直没遇到合适的租客。现在,我打算把它租给你。”
董师傅的话,朱娴不解,对上他精明又浑浊的眼睛,又发觉他很真诚,像个真心替她在考虑未来的长辈。
“董叔,我暂时没考虑过租铺子的事,谢谢你的好意。”朱娴笑着婉拒。
朱娴的反应在董师傅的意料之中,他并不生气,朝着窗外,轻轻磕出烟灰,又重新凑近唇边吸了一口,“丫头,你先别急着拒绝,等我把话说完。”
“我知道你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不容易,要是有闲钱出来租铺子,还费那个劲儿跑去摆摊?我说租给你,其实也有我自己的私心。房租我不收你的钱,每月教我做两道新菜来抵扣,你看这样可以吗?”
董师傅毕竟是做生意起家的,最是擅于精打细算,用新菜式来抵扣房租当然是很好的计策,将来只会赚得更多。
同时,又卖了个人情给朱娴,算是一举多得。
朱娴能明白董师傅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但眼下,靠两道新菜式换来自己的新铺子,诱惑实在太大,错过这么大的好事,凭她去摆摊,还不知道要攒多久才能租得起。
“好,我租!”朱娴思忖半秒便一口应下。
董师傅打从认识朱娴以来,很是欣赏她身上的这股子爽快劲,相处久了,发现她不仅长得漂亮,人也挺聪明,言语更是利索。
用古人的话来说,有大将风范,未来可期啊。
只可惜,他家侄子没了福份。
二人聊完正事,董师傅放下姿态,跟在朱娴身后打起下手来。
直至中午,董侄子风尘仆仆从市里赶来,朱娴叫来三个孩子,喊上董师傅一起,把两张餐桌拼在一处,几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董侄子在市里上班,工作需要时常会带着领导们下馆子吃饭。市里大大小小的馆子吃过不少,头一回见到罐头还能炒着吃,香蕉可以油炸,肉包着生菜吃,还有那臭臭的豆腐,吃在嘴里居然香的没魂。
满满一桌新颖的菜式,董侄子一不小心就吃撑了,还不停地夸着朱娴的手艺。
末了,他揉着肚子,掩嘴打了个饱嗝,说起正事来,“朱同志,上次你说的那个行为不检点的老师,我还没来得及跟局里领导反应就被调查了。”
“真没想到,一个乡村老师,看似仪表堂堂,暗地里却是个黄世仁,亏他还是书香门第的出身,教养都喂狗了。”
董侄子不知道朱娴跟周文伯的关系,骂起人来是一点不含糊。
蹭了一顿美餐,没能帮上忙,董侄子受之有愧,只能嘴上骂几句来替朱娴出出气了。
朱娴倒没在意,只是很意外举报周文伯的事,出自他人之手。
忽然之间,还有几分小失落。
朱娴想问问局里对被波及到的周老爹会如何处理,结果视线从三个孩子身上掠过,到嘴边的话忽地打了个转,“我后来听说了,局里这次好像挺重视此事,不知道他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应,被他殃及的家人真是太可怜了。”
涉及到局里机密的部分,董侄子不方便跟朱娴透露太多,不过看在美食的份上,他还是把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分享了。
“我听说京川那边有人打过招呼了,过些天省里有人过来,可能会重新商议。”
朱娴听到京川两个字,满脑子思考的是,所谓的打过招呼,是会把周文伯往轻了判,还是往重了判,全然没有联想到周文俊身上去。
她的观念里,远在京川的周文俊还不知周文伯犯下的糊涂事。
当然,即便他知晓了,也没能耐请得动省里的人下来调查。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届时处罚结果下来时,周老爹的身子是否能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