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睡,朱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就着凉水洗了把脸清醒了许多,她又钻进厨房开始张罗一家子的早饭。
考虑到还在病中的男人,朱娴特意熬了一锅的米粥,往锅里扔了些面疙瘩给孩子们吃,又在院子外摘了些野菜炒了碟咸菜。
待忙完,三个孩子也起了,周璇牵着两个小的,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
“阿妈,您怎么没有多睡一会儿,阿爸刚回来,您该多陪陪他,以后早饭我起来做就行了。”懂事的周璇领着妹妹们在桌前坐下,乖巧地说道。
周璇一早醒来,看到姐妹三人睡在一起,自然联想到昨晚父母肯定是一起睡的,心里就是一阵甜蜜。
“你阿爸发烧了。”
朱娴一句话,就将大闺女的小心思给无情的戳破了。
“先让他睡会儿,等下你盛点粥给他送去,一会儿我去镇上送货,顺便载他去诊所检查一下开些药回来。”
周琪一惊,手里端着的粥碗险些洒了,“阿爸怎么生病啦?”
“应该是昨天冻着了。”朱娴给自己盛了碗粥,在几个孩子对面坐下,随即想起什么,问道,“阿琪,你们昨日去爷奶家,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三个孩子里,周璃年纪小尚不知事,周琪虽不及周璇,好得也懂一些世故。
有些事情,她不方便当面问周文俊,从孩子嘴里得知也是一样的。
周琪垂眸不去看朱娴,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戳着碗里的米汤,支吾半晌才回道:“阿妈对不起,阿爸不让我告诉您。”
去爷奶家后,阿爸让她跟大伯家的蓉蓉姐一起玩,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他们屋子里吵得很凶。
回家之前,阿爸再三叮嘱她,不要把爷奶家发生的事告诉阿妈,她跟阿爸拉过勾的,所以不能说。
二闺女不向着自己,经过昨天的事朱娴就发现了,此刻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心里不免有些小失落,却又不好责怪。
得,不说就不说吧。
她还是安下心好好赚钱,早些把三轮车买回来。
几人用过早饭,周璇在朱娴的示意下给周文俊盛了碗米粥送去,周琪担心阿爸一并跟了过去。
周璃前一晚没能跟后妈一起睡,这会儿正颠颠地跟在她身后,一起往隔壁邬大妈家走去。
连着几日,朱娴成了邬家豆腐坊的大客户,邬大妈快把她当作自家的福星,向来宝贝到不行的三轮车,如今是天天在家巴望着朱娴上门来借。
这会儿子看到朱娴抱着小阿离过来了,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邬奶奶好,邬爷爷好。”周璃窝在朱娴怀里,奶声奶气的朝邬家二老打招呼。
邬大妈同样听不清周璃在说些什么,隐隐听出了一个好字,连忙扯了扯正在磨豆子的邬大叔说道:“老头子,小阿璃叫你好呢。”
邬大叔抬头看向周璃,甩了甩空荡荡的袖子,笑着回道:“小阿璃好,爷爷一会儿给你拿糖吃。”
小吃货周璃一听有糖吃,兴奋的两眼发光,若不是朱娴嗔了她一眼,口水都要流下三千尺了。
邬大妈伸长脖子看向外头,发现没有其他人跟来,压低声音问道:“阿娴,你家男人呢,昨儿个没为难你吧?”
她方才还在跟老头子谈论来着,周老校长生的这两个儿子,周文伯表面上看着敦厚老实,实则上一肚子的坏肠子;周文俊更像老校长一点,懂得明辨是非,就是在感情上比较迟钝。
朱娴那么好的婆娘,扔在家里一走了之,随随便便听信了周文伯几句话,就囔着让她改嫁。当真改嫁了,回头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村里的妇人多是见风使舵之人,邬大妈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对朱娴喜颜悦色,还不是在她主动示好后。
显然早就忘记了,自己曾经对她们一家的冷眼旁观。
朱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病了,烧了一夜,我打算跟大妈借下车送他去镇上诊所里瞧瞧,开点退烧药。”
“可不得病一病。”邬大妈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透着几分意料之中的了然,“身子骨再硬朗的人,也经不起他们那般折腾。”
朱娴听出她话中的深意,神色陡然一紧,“大妈,您这话是何意?昨天下午,孩子他爸回去了一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在信息技术不发达的年代,村里妇人们建立的“情报网”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文俊不让周琪说的事,邬大妈未必不肯说。
果不其然,邬大妈见朱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按耐不住那颗八卦的心,纵然邬大叔拉住她想要阻止,换回邬大妈一个大大的白眼。
“老头子,你拉我作甚,这事有啥不能给阿娴知道的。她罗凤琴敢做,还怕别人说她不成。”
周家二老与儿子们分开过后,把家里的老宅分给了小儿子周文俊,另外拿出一些钱来,给大儿子周文伯一家建了座瓦房,原打算依附在大儿子后面颐养天年,享受儿孙承欢膝下的日子。
哪知房子峻工后,罗氏直接把两个老的踢去了住厨房。
三间大瓦房,她和孩子们分着住,愣是一间都没给二老留。
罗氏喜爱听墙角,但凡厨房里的两个老的有啥动静,她第一时间就能听见。
周文俊领着周琪去看望二老,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邬大妈给朱娴搬了张凳子坐下,周璃从后妈怀里离开,跑去帮邬大叔生火煮豆浆,刚好给了二人说话的空间。
原来,昨天周文俊领着孩子回去探望二老,被周老太劈头盖脸一通骂,说他没良心,对家中父母不孝,对长哥长嫂不尊,非让他去给周文伯道歉。
周文俊还算不糊涂,摸清了老大家的套路,宁可得罪周老太,也不愿低这个头。
当着周老太的面,他把周文伯一家子这两年霸占田地,私吞孩子们念书的钱,偷偷谋划周璇给罗家当童养媳妇,以及如何在外宣扬朱娴恶名的事,一一捅了出来。
躲在门外偷听的罗氏哪里肯罢休,仗着自己是个妇人,跳出来找周文俊理论。
他们做下的那些事,归根结底全是朱娴的错,她要是个贤良淑德,品行端正的妇人,他们又何必替她操这份心。
罗氏的自说其话,周文俊自是不与苟同,他既答应了朱娴以后同她好好过日子,哪里肯容她再这么污蔑,当即动了怒同她争吵起来。
于是,罗氏搬出了早上在船上被朱娴推下水的事,非吵着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让周文俊送她去镇上的医院检查身体。
哪知,周文俊竟然油盐不进,直到罗氏两眼一翻,扑通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老大家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周老太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压根舍不得指责宝贝儿子半句。
看到儿媳妇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可吓得不清,对周文俊又是一通斥责,让他无论如何都要送罗氏去镇上医院检查一下,否则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在周老太的威逼之下,周文俊没了法子,只好跟着周文伯一起,把罗氏送去镇上医院做检查。结果,里里外外查了个遍,除了女人方面的病症,其他啥毛病都没有。
回到家,她依旧不肯消停,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难受,借着周老太的威严,又讹了周文俊三百块钱才罢了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