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胡小宛每日进出水阳县的城门，也能看到聚集在水阳县的流民越来越多了。
但因为县令的努力维持下，这些流民还算安稳。
但一些少数流民，还是起了为非作歹的心思。
附近不少村子的村民被抢占了房子，年关将近，日子难以为继。
就连姚承志听说潘明是为了这个原因背叛了回春堂，也无语凝噎。
秦舟两下把他的手臂胳膊接回去，潘明也已经没有反抗的心思了。
他盘腿坐在地上，垂着头，倔强地一言不发。
看着才不到二十岁的潘明，姚承志叹了口气，道：“你傻啊，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或是预支给你银子，或是借给你钱，总能度过难关的。”
潘明撇过头，苦笑道：“东家，来你这里之前，我又不是没再别的地方做过工，有几个东家会这样帮工人的？不借给我钱还是轻的，就怕你听说我成了流民，把我赶出去，那我这个家就彻底完蛋了。”
胡小宛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前世在医院工作，也遇到过许多临时工，有人偷奸耍滑，问就是过去遇到过不公平的对待。
生活教会了他们用这种方法苟活。
只是，这听起来是无能为力的事情，但还是有人在努力用最朴实的方法生活啊……
胡小宛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评价。
潘明的师父见此就小心道：“东家，他也是为局势所困，您看……不如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姚承志深深叹了口气，让人把潘明扶起来。
姚承志缓缓道：“潘明，你跟我时间短，可能不了解我，只要你告诉我难处，我不可能不帮你。甚至你哪怕偷了店里的银子，这种情况下，我也能原谅你……”
听到这里，潘明忍不住对姚承志投去期盼的目光。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用我回春堂的名声去谋生，”姚承志的语气陡然严厉了起来，“你在回春堂做学徒，没有学去半点医者仁心，竟让医馆的患者生病！你说，我怎么还敢再用你？”
潘明浑身颤抖，眼神暗淡下来，最终垂下头，低声道：“对不住，东家，是我错了。”
姚承志叹息道：“回春堂的名声，以及病人的赔偿，我替你扛了，但我不会再用你了，你就去妙手堂那里看看吧。”
潘明的师父也知道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就押着潘明对姚承志鞠了躬，带着他离开了。
众人看着那大夫打开回春堂的后门，送潘明离开。
推开门时，衙门的捕快正好要敲门进来。
姚承志忙迎上去，对捕快道：“官爷，我们已经查出是怎么回事了……”
站在最前面的潘明主动道：“我自首，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和回春堂还有胡氏麻辣拌没关系。”
姚承志一愣，没想到潘明就这样自首了。
他记得潘明是家里的长子，其他弟妹都还小，他要是进入大牢，他们一家就真的不好过了。
然而潘明回头看向他，惨淡一笑，“东家，我不是想让你同情、内疚，我只是认错了而已，对不起。”
捕快见此也不罗嗦，就要带走潘明。
这时潘明又道：“不过官爷，我是被指使的，指使我的人是妙手堂的掌柜的！”
“知道了，我们会去查的！”
潘明被带走了，回春堂又陷入沉寂。
虽然这件事水落石出了，但没有人高兴，反而心情十分沉重。
在妙手堂那边招供之前，回春堂和胡氏麻辣拌都暂时开不了业。
姚承志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对胡小宛道：“胡大夫，真是对不住，本来是家丑，谁知把你给卷进来了。”
胡小宛暗自感慨，原来姚承志把医馆当作了自己的家……
同样有一个小店的她十分理解这种感觉。
她笑着摆摆手，“都是朋友，那里需要道歉，日后有需要，只管招呼就是。”
虽然感觉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胡小宛还是接过了诊费，和秦舟一起离开了。
小吃店那边已经处理完了，胡小宛和秦舟就直接回家。
今天他们是走路来的，走出水阳县时，胡小宛就不可避免地去看那些流民。
这些流民中，男女老少都有，有人眼神麻木，有人满面愤恨。
胡小宛看了两眼，就不敢再看了。
老年人和小孩子最可怜，年轻人也背负着养家的压力。
“我们不会这样的。”秦舟的声音让胡小宛回神。
她这才对秦舟以往是流民这件事有了实感。
最开始她见到秦舟时，他住在荒院里，虽然落魄，但身强体健，还能猎来猎物吃肉，所以她忽略了他流民的身份。
胡小宛再抬头看向身边的秦舟，不由得问：“你是怎么变成流民的？你家在哪里？”
被问这些问题，秦舟的脸色不太自然，片刻后才道：“我的家人都不在了，家也没有了，就四处流浪，最后来到了这里。”
对啊，他的家人在那里，怎么自己在这里，以往这些问题，自己怎么就没想过呢？
忽然，胡小宛感觉自己脑袋被拍了拍，又被揉了揉。
“想这么多做什么，你的小脑袋瓜能装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吗？”
胡小宛皱着眉挥去秦舟作乱的手，郁闷地撅起嘴巴。
前世她的心理医生也告诫过她，对病人不要过分共情。
她努力去练习，后来就也习惯麻木了。
可那些病人只是来看病，她不了解他们的生活。
而这些流民的悲惨却真真切切地展现在她的面前，她一不注意，就被卷入这种情绪的漩涡了。
秦舟继续道：“像这样的事情，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你能做的事情终究是有限的，只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关心的人。”
舒缓低沉的声音缓缓流入胡小宛的心田，让她放松了下来。
胡小宛点头，道：“你说得对，这种时候，能照顾好自己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秦舟又拍拍她的脑袋，这次胡小宛没有打他。
不过她脑子一转，看向秦舟，“最近不用去店里，我闲来无事，跟你去山上看看，怎么样？”
“呃……”秦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