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作风,太卞主任了。
他要是肯被收买的话,那么今天肯定不会住这一室一厅了。
“老卞,我劝你别太轴,干嘛和钱过不去呢?就算你当上了副厂长,一个月六十几块,就算是干到死,你也赚不了一万块。”
“做人不能太认死理,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里的老婆孩子考虑吧?你儿子今年有十岁了吧?长大之后还跟你挤在这个小屋子里?”
曹树正可谓是抓到了人性的弱点,而且攻势还特别的凶猛,简直就是直插要害。
没错,卞主任需要钱,对于这个两袖清风的人来说,茶米油盐都太贵。
“穷点又能如何?我活的坦荡,是我的,我必须争取,不是我的,我分文不要,这就是我的态度,老曹,你就别多说了。”
卞主任轻抿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道。
他的日子不算苦,至少跟普通人相比,已经算是不错的,他也很知足,虽然没有其他同僚活的那么滋润,但是他内心坦荡,无愧天地和集体,这就够了。
“老卞,话都唠到这种地步了,那我就只能跟你分析一下局势了,别说这次竞选,你不一定能赢,如果你输了,那么不但分文没有,而且你还竖立我这个强敌,到时候你在丝绸厂将会举步维艰。”
“不怕告诉你,其实你的赢面不大,厂子里的那些大人物虽然都很肯定你的办事能力和工作作风,但是没有人愿意跟你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共事,你懂吗?”
曹树正虽然作风不好,但这几句确实实在话,在厨房做菜的陈山都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
就像是他所说的那样,如果一个利益链条之上,突然来了一个不配合的,那么他们肯定会特别难受。
他们更喜欢曹树正这种懂事的,基本不用培训,直接就能够融入其中,利益共享。
所以,卞主任的形势还真的不乐观。
“赢面不大也无所谓,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会让给你,因为我从来都不干助纣为虐的事情,有什么招数和套路你就尽管用,我都接着,就算真的有寸步难行那一天,我也不会向你低头。”
卞主任的脾气也上来了,其实丝绸厂里面的弊端,卞主任早就看的一清二楚,心中更是恨的牙根直痒痒。
他想要升职,大部分的原因就是想要替工厂肃清这种不正当的风气。
他与其他人不同,他是真的热爱这个工厂,时刻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工厂,而不是依托工厂来填满自己的私欲。
“好,你清高!”
曹树正也被卞主任这掷地有声的几句话给说的恼羞成怒,直接指着卞主任的鼻子说道:“你给我等着,我今天正式向你宣战,在选举之前,我非要把你搞的身败名裂,你不是不同意退出吗?那我就亲手把你给搞臭,让你连竞选的资格都没有。”
事到如今,终于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一切都已经谈崩了。
“好啊,你尽管去折腾,我来者不拒,说实在的,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行的正,坐得端,我还怕你不成?”
卞主任大义凛然,岿然不惧。
“是吗?那好,既然如此的话,我给你看样东西,今天你必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曹树正的脸色立即变的极为阴沉,然后就从口袋之中掏出了一张纸:“这是一张欠条,你从老万那边借了一千块,现在都已经到期了,而你一直都没有归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欠债不还,还是别有用心,老万他老婆在年前提拔为车间组长,我怀疑你跟老万做了权钱交易,所以这一千块才不用还了吧?”
这……
卞主任的脸色瞬间大变。
几个月前,卞主任的老岳父病重,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然而卞主任两袖清风,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钱,于是就找同事借了一部分。
可惜老岳父的病情在手术之后一直都没有好,反而还要消耗不小的资金用来维持,所以这笔钱就没有及时还上。
卞主任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曹树正居然从老万的手中弄来了借条,并以此来做文章,至于老万他老婆被提拔,这与卞主任没有任何关系,完全就是一个凑巧。
但可惜,这也实在是太巧了,巧的就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一样。
虽然这一切都是曹树正故意编排的,但是如果他大肆宣扬出去,那么也很容易在丝绸厂之中引起不好的风评……
“你这是栽赃,我就是一时手头紧,还不上而已,你别以此大做文章,编罪名扣在我的头上。”
卞主任立即非常严肃地说道。
“还不上?我看是不用还了吧?你帮老万的老婆安排好了工作,这一千块就是辛苦费了,你猜我如果把这件事给宣扬出去,你老卞的人设会不会崩塌?”
曹树正不怀好意地说道。
“胡说八道,你这就是颠倒黑白,我会还上的!”
卞主任满脸通红,据理力争。
“你还啊,现在都到期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曹树正就是吃定了卞主任现在还不起这一大笔钱,所以才敢拿此来做威胁:“老卞,咱们也是同僚一场,我也不忍心逼你,只要你点点头,大把大把的钱就到手了,你又何必跟自己过意不去呢?相反,你要是非要跟我作对,类似的招数我还有很多,足够把你搞的身败名裂。”
不得不说,曹树正就是集体制经济之下的一个典型代表,手段阴险,心狠手辣,威逼利诱,双管齐下,让人不得不妥协。
随便被他揪住一个小理由,他就能够无限放大,然后各种帽子就扣了下来,他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为所欲为。
“不就是一千块钱吗?至于演出那么多戏吗?看你这勾心斗角的样子,我都想要笑。”
这个时候,陈山端着一盘花生米,一盘溜肉段走了进来,瞬间就让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变的更加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