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醒来,祁云不禁扶着柳腰,一阵难言的酸痛感缓然袭上。
昨夜,还是过于放肆了。犹如恍然一梦,丝毫没有真切之感。
他还记得卫长临在他的骇人疤痕上,明显的顿了顿手指,随即叹气好似嫌恶般又松开了。
而且昨夜,他们并没有应有的亲吻。
祁云念及此处,不禁怅然。
身边的卫长临早已如往常般起身练剑,祁云看向榻边放着的整齐衣物,不禁皱眉浅浅一笑,泛着不知名的苦味。
祁云收拾好阁中,移步至书房内。如今他在府中,似乎还只是这样一个偿还债务的身份,大约三月后……他便会全身而退。
他只把他欠下的还了便是,其他的,都将与祁云再无关系。
书房中突兀立着一只朗朗背影,只需见腰间一把山水折扇,便知来者何人。
“……慕公子?可是来找将军的?”突然回想起昨夜的荒诞,祁云不免有些心虚的问道。
“祁公子,在下此行前来,只是想问你些事情。”慕秀转过身,慢慢靠近祁云,手拿起折扇轻点了一下祁云的鼻尖。
祁云不禁后退半步,才道:“……何事?”
“你……对卫长临,是否动了情?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也是如此对你吧?”
慕秀打开折扇掩面,接着说:“当初为何救你,昨日为何又没有立即来找你,那位对你起妒的孟夫人似乎……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可知道是什么缘由?”
祁云神情茫然,不禁摇了摇头。慕秀此话问他是什么意思?
“呵,他只是为了让你去做这个人质,得以争取他解决金兰庭势力的时间。你可知你的生死……只与将军府的利益相关。他的眼中,从来都只有功名利禄。
孟夫人乃当朝宰相之女,他自然不敢伤她分毫,还有……你当初被救的时候,你以为他是真的怜悯你吗!?”
祁云句句细听着,两眼逐渐微垂下去。尽管有些事情他早已知道,但是心里还是不免难受起来。
昨夜的温存,还在试图萦绕,让他回忆起卫长临的好。
“唉……祁公子,你不要陷太深了……卫长临有没有说过,你长的很像他的一位故人?你可知他曾有一位战友叫做赵明华,他们朝夕相伴卿卿我我,军中人人都知道他二人的关系,
就算如今赵明华已经永远离开了,但卫长临仍旧将那人铭记于心,他根本已经装不下任何人了,你只是……残缺的赝品罢了。”
“……赝、品。”
祁云淡淡开口不自觉的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眶里渐渐起了一层薄雾。
其实他知道,他明明什么事情都看得出来。但是……但是为什么当他听到这两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落泪呢?
慕秀轻轻靠近他,看着祁云颤抖的模样,抿起嘴温柔的伸出手将他揽入怀中,心疼不已。
“……祁公子,其实……你也可以转身看看我,至少我……”
“可是……慕公子,你不是与卫将军都……互相倾慕着吗……”祁云手抵在慕秀胸前正欲推开,两只杏眼微红,很像一只胆小又乖巧的鹿。
“怎么会?你可知……我从来都只心悦你一个人。”慕秀轻柔的讲着,再度把祁云拥入怀中,用手抚摸着他的身后的青丝软发。
祁云没料到,慕秀竟然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慕公子,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何德何能可以承受如此……我明明身上没有一处……值得旁人喜欢。”祁云低下头,微微思量着,不敢看向慕秀温柔如水的双眸。
慕秀付之一笑,抬手抚了抚祁云姣好的脸庞,嗓音温润的像是藏了半边深海琉璃。
“你怎会如此觉得?我并不会像卫长临一般,只把你当做一个府中物品。
我心悦你的,不止你的外貌,更是你的内里。你的一颦一笑、你的一举一动、你所带给我的一切、这……都是我所爱慕的。”
这般轻柔的话,如同琳琅星河颗颗坠入祁云的心。
如果说卫长临的注目是温润无声的林中风起,那么慕秀的言语就是沧海月明的深情静谧。
“……”
祁云说不出话来,藏于内心的言语皆化作颗颗泪莹。
慕秀见状,心疼的将他抱得更紧了。
“……慕公子,这样的我……并不值得你如此。”
慕秀双手捧起祁云的脸,俯下身轻触了一下祁云的双唇。
“……不,你值得。祁云……我等你的回音。”
祁云见状连忙一把推开慕秀,害怕似的偏过头不再看他。两人便不再言语了,静默良久。
不过半刻,卫长临从门外进来。见着两人沉默不语,察觉气氛有些古怪,便道:
“你们……在此做什么?”
祁云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卫长临说:“……无事。”
“卫将军——锦国已同意暂时休战三个月余,不知将军有何其他打算?”慕秀一如往常道,丝毫没有方才诉情之态。
“如此,自然是不能放松警惕,还是以往日日操练。”卫长临向案边走去,正襟危坐起来。
“是。”慕秀俯下身,双目不自觉的向祁云看去。
“可还有其他需要禀告之处?”卫长临见慕秀还未起身,比平时都拘谨了许多,确实有些古怪。
“并无,属下告退。”慕秀直起身子,走时又向祁云看了一眼。
祁云偷瞄一眼,便马上回过神来。轻步走到卫长临的案边,沉默的磨起了墨。
“今日……身体可有不适?”卫长临想起昨夜的肌肤相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无……无碍。”
祁云现下思绪混乱,一边想着卫长临对自己的虚情假意,一边又念着慕秀的字字情深。实在是无可奈何,不知道该怎么办。
“昨日受惊了,是我没保护好你。”卫长临沉沉说道,又抬起绀青窄袖握住祁云顿住的手腕。
“不,不是将军的错。是我,我轻信了……他人。”祁云这才认真看向卫长临,尽管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相连的意义,但还是有这一份府务之责在的。
“今夜上元灯会,千川也想念你的紧,晚上便一同去吧。”卫长临道。
“……”
祁云微挣开卫长临的手,然后浅笑着说:“将军发令,怎敢不从?”
卫长临慢慢收回手,似乎觉得祁云应该是话里有话,但他也猜不出对方究竟想要说什么,只得轻轻“嗯”了一声。
祁云收回目光,继续研墨起来。明明昨夜还是最亲密的关系,今日却已发展至此,像是毫不相识的陌路人。
卫长临,为什么当我想真心待你时,你却把我当做你向上攀登的垫脚石……为什么当我真正想清楚的时候,你却才学会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