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一条漆黑看不见尽头的羊肠小道，我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子做有什么意义，一切的行动都是出自本能。
低低的啜泣，急切的呼唤，纷扰杂乱的声音涌入这片空间，我的意志逐渐清醒，眼前逐渐出现白光，双腿不知觉的加快了步伐，我开始奔跑，跃进那个充斥着强光后的世界。
“醒了！浩然他醒了！”
几乎是在我醒来的那一刻，人们激动兴奋的呼喊声便是涌入了我的脑海，我勉强睁开双眼，看见的是屋子里挤满了人。
映入眼帘的就是母亲陈婉柔的脸庞，她的双眼已经哭的红肿，脸上已是有着数道泪痕，此时看见我醒来更是握住我的手哭的梨花带雨。
我能感觉到小手被握的生疼，但身上的乏力和酸痛却是让我难以挣脱。
勉强喘了几口气，我的意识逐渐清晰，我下意识就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在意的问题。
“妈，羽墨呢？”
房间中的纷扰杂乱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看向屋子里的人，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有些不太好看。
“妈，羽墨呢！我要见羽墨！我要见她！”
众人脸上的表情看的我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我扯着嘶哑的嗓子，竭力的想要见到那个我心中最在意的女孩。
“二叔！带我去见羽墨！”
“大伯，你一定知道羽墨在哪！带我去见她吧！求你，咳咳！”
“羽墨是不是出事了？你们为什么不愿让我见她！”
我哀求着房间内的每一个亲人，直至最后声嘶力竭，咳出鲜血，也没有人愿意答应我的请求。
我咬着牙，嘴唇已经渗出丝丝血迹，死命的拖动自己的身体，想要坐起身子。
“你们不答应，那我就自己去！”
一道高大的身影闯进屋子，在场的众人都是为他让出了一条路，直通躺在床铺上不断挣扎的我。
男子身材高大，面容说不上俊美，透着些许硬朗与坚毅，正是我的父亲陈傅，以往就很少在他脸上看见笑容的我在此刻更是觉得他的神色格外的冷冽。
啪！
父亲宽大的手掌狠狠的抽在我的脸上，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被打的不知所措的我甚至能从父亲的眼里看到几乎要喷出的怒火。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一条人命！”
是的，我害死了一条人命。
羽墨死了，为了救我而死。
在我被拉扯进湖泊之时，羽墨奋不顾身潜入湖中救我，可我们都只是还没有长大的幼童，怎么可能拥有拯救他人生命的能力。
万幸的是，随后经过的村民陈二奎发现了我落入水中，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最终将我救回。
不幸的是，同样潜入水中的羽墨没有被抢救过来，鲜活的生命就因我而消逝。
听着屋外的哭丧声，我双眼无神，今天是羽墨下葬的日子，听声音送别羽墨的丧队应该就在我家门外。
没有想象中的哀伤离愁，也没有想象中的嚎啕大哭，我的心中有的只是迷茫。
就像心中空落落的，直到羽墨的真正逝去，我才知道羽墨在我心中的地位，已经是我生命中不可取代的一部分。
我想亲自送别羽墨，但自从落水被救后的当晚，我就高烧不止，浑身酸软无力。村里的赤脚医生也查不出原因，无奈之下只能安排我在家休息。
屋外哭丧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响起的是杂乱纷杂的争吵议论声，我听得模糊，好像是在争吵有关棺材的事。
屋外的争吵声愈演愈烈，随之响起的竟是我家大门被疯狂踢踹的急促声音。
原本还在照护我的母亲陈婉柔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大门被踹开的声音骤然响起，一众头戴白巾的大汉径直涌入了我的卧室。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这些大汉一个个眼神凶戾，如若不是母亲挡在我的身前，我甚至都想不出他们会对我做什么。
“大嫂，不是我们粗鲁，抬羽墨的棺材到了你们家门前变得巨沉无比，甚至就连抬棺的绳子都被挣断，这是羽墨心中有怨，要让你家浩然出面啊！”
村子人人皆知我和羽墨是青梅竹马，甚至两家私下有着让羽墨做我童养媳的打算，羽墨的棺材在我家门前突生变故，众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羽墨执念未消，还想见我最后一面。
不等母亲拒绝，我拽动了她的衣袖，声音虽然虚弱，但其中的意念却是极为坚定。
“妈，让我去吧，让我见羽墨最后一面。”
兴许是高烧的原因，我连走路都有些吃力，如若不是旁人搀扶，一阵大风刮过就能将我吹倒。
大红的棺材，人们悲泣的哭声，直到我见到羽墨的棺材，我才接受羽墨身死的事实。
缓慢移动步伐，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呆在大红棺材的旁边，嘴里轻喃，回忆起过往与她相处的回忆。
“羽墨，安心上路吧，这一世我非你不娶，非你不嫁。”
我的声音声音虽低沉，但却是令周围哭丧的人都是脸色一变，为首羽墨的父亲此刻面若寒霜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一些。
仅仅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抬着棺材的力夫就惊奇的发现，肩上扛着的棺材骤然变轻了许多。
“神了，神了！棺材变轻了！可以继续上路了！”
哭丧的队伍缓慢前行，经过这么一折腾，哭泣的声音都是减轻了许多，人们更多的是在不停的打量着随棺同行的我。
他们是不明白的，一个孩子是怎么敢对一个已死之人说出非你不娶的话语，即使是有着救命之恩，换做他们也是绝对不敢的。
或许是天生阴阳眼的缘故，在随队前行的过程中，我竟是看见了羽墨坐在大红棺材上对我笑，那笑容没有像寻常鬼怪般的狰狞，就如同以往相见时的灿烂温暖，看的我竟是痴痴失了神。
一双阴阳眼，看不穿人心，看不穿魑魅魍魉，唯一能看到的，仅仅是人与鬼之间的恩怨情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