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师姐……”
白姜儿和风走到伊秋身边，试探地唤了一声。
伊秋始终闭着眼，传声道：“姜儿，让你看到万剑山如此丑态，真是让师姐无地自容……”
“不会的，谁家还没个三长两短……”
白姜儿说出母亲常常宽慰他人的话语。
“呵……”
伊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早已候在旁边的方宜安，红着眼说道：“师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有，”
伊秋向所有人传声说：“经此一难，大河派高层折损过半。
剩下的几个长老，擅长顺水推舟，见风使舵，都没有掌门的能力……
若不妥善处理，很容易遭人觊觎，借机吞并……
白云宗道友……”
闻言，程玥神色一凛，这二人都出奇的冷静，一点都不像是在交代后事：“伊师妹，有话尽管说来，我们能办到的，一定不计代价去做。”
“倒不至于……”
伊秋似乎轻笑了声，她明白，程玥说的都是真心话，因此直言道：“师姐掌管白云宗一甲子，白云宗便如雨后新笋，势不可挡年年登高，因此师妹想要请您，帮助宜安师妹，稳定之后的局面。”
“没问题！”
程玥坚定道，只是帮助方宜安设置一套应急管理方案，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不……”
伊秋的声音有些不稳定说：“我的意思是——两家合并。”
“什么？！”
程玥微微张嘴，感到十分意外，要知道，白云宗不过是六品中级宗门，而万剑山可是老牌四品宗门，搭把手可以，但若将传承几百年的身家都搭进去，换了谁都不乐意！
其实程玥还猜到了另一种可能，只是太过荒诞，没往深了想。
“我的意思是……白云宗暂时接管万剑山，等到恢复一些元气，再商议是继续合并状态，还是万剑山给予补偿……”
伊秋顿了顿，众人注意到，她周身散溢的灵气已经变得十分稀薄。
“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我只能顾及现在……”
“你放心吧。”
程玥将手放到伊秋的肩膀上，将自身灵气传递给对方，只是伊秋手上太过严重，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破掉的玉瓶，无论灌注多少灵气，都会眨眼漏掉。
“程师姐……别白费力气了……
我已知天命如此，再怎么挣扎也逃不脱坐化下场……”
伊秋传音说道，声音格外平静。
“方师妹……”
伊秋又向方宜安道：“刚刚说的，你若觉得不妥，也要等万剑山安定之后在做商议，万不可使万剑山自此衰落。”
“是，师妹知道了！”
方宜安一拱手，伊秋所有话都是公开的，也表明了对白云宗的信任，作为伊秋的左膀右臂兼追随者，她的所有话语方宜安都会无条件执行。
“姜儿师妹，”
伊秋忽然睁开眼睛，开口说话，整个人的都在上扬，但周围的人，无论是方宜安还是花隐庭，亦或者程玥都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伊师姐，你说吧……”
白姜儿半跪在伊秋面前，眼眶通红，却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很遗憾，没能看到你成长起来的样子……即将分别，师姐送你一件礼物吧……”
伊秋忽然握住白姜儿的手腕，劲风乍起，两人的青丝随风张扬，其他人明白了伊秋的意图之后，立刻退开，在四边撑起防护屏障，将二人保护在最中央。
“伊师姐，我不合适！”
白姜儿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当然知道对方要作甚么，只是伊秋像是用尽全力来做这件事，丝毫不理会她。
“起！”
伊秋口中发出清喝，二人的身体，立刻被微风托起，旋即，伊秋十指张开，扣住白姜儿的双掌，防止她挣脱，随后眉心亮起一线金光，照在白姜儿额头！
白姜儿只觉得那金光极为刺目，仿佛将灵魂穿透，但没有任何不适，只感到全身筋络都在涌动，意识渐渐脱离现实，沉入一片纯净的空间之中。
这里好似至纯之地，入目，除了白便没有其他颜色。
很快一招招剑势，映入白姜儿的脑海，这处空间也多了一道娇小的身影。
只见她穿着一身黑色劲装，金线绣花，白玉做扣，头发疏成干练的马尾，一段赤金将发丝约束，一身衣物，说不出的贵气逼人。
女孩脸上稚气未脱，还带着淡淡红晕，眼睛明亮若宝石，手持木剑，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地练习着。
剑招逐渐凌厉，动作越发娴熟，女孩也长成了少女，不变的，是脸上那股韧劲儿。
终于，少女的剑招似乎遇到了瓶颈，一招一式仍然凌厉，却少了‘灵气’，显得刻板，僵硬。
一眨眼的时间，一转身的工夫，少女换了一身衣服，白姜儿认出，那是万剑山的弟子服装。
少女也变成了成熟的女子，和伊秋现在的样子，已经没什么差别，不变的还是那股子风吹不倒，雪压不曲的韧劲儿。
剑招也多了更多可能，总是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初见惊鸿一剑，即便白姜儿剑道造诣还停留在入门阶段，但也能够看出，其中精妙所在。
剑花潋滟，剑光乱眼，身形转动，女子坐在山巅。
如海面一般的晨雾涌动不息，在女子面前涌动，时不时好似海浪拍击在她身前，高高扬起一道白色‘海浪’缓缓盖下来。
身后的老松随风晃动，却始终没有凌乱如柳树那样妖媚。
忽然，女子腾身而起，袖中滑出一柄镜面宝剑，身姿手腕翻转，一招招剑势斩入云海，连绵不绝，却又进退有度，每当云海汹涌，剑势转攻为守，劈、砍、刺、挑顺势而为，白雾总是不能近身。
而当云头攻势稍减，女子手中的长剑便贴着云头倒退之势，直将云海从当中斩断！
“此剑已成！”
伊秋的声音传来，充满喜悦之意，女子归剑入鞘，大步走下山巅，衣角翻飞，身影雀跃。
只留下，那棵老松，在风中微微晃动，在时光流逝中，静静矗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