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安和的慈态也几乎挂不住了，“是老身考虑不周……”
“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亲家母莫要多心啊。今儿你是寿星，只管吃喝高兴，哪需要你操心这么多。年轻人不经事，没考虑到很正常嘛。”秦老夫人满面和善。
这下，沈老夫人脸彻底沉了下来，眼底藏了几分阴冷。
方才她还在堂厅冲各家的夫人们自夸孙女事事妥帖，不用长辈劳心费神。结果半个时辰没到，就直接被打脸了。
偏偏，她还不能说任何不对。
“云薇，还不跟你秦家祖母赔罪！”
廊桥上这些客人尽是跟沈云薇同龄的小辈，见两位祖母级别的老夫人言语交锋，其中一人还是秦老夫人。
虽没了叽叽喳喳的私语，但每个人都认真看着这场闹剧。
沈云薇咬了咬下唇，在祖母不虞的眼神下，她不敢露出半分委屈，刚准备乖顺赔笑，却被秦玉娇脆声打断。
“外祖母，表姐借丫鬟时经过我同意了，无需道歉，但落水之事，必须当场查明！”
秦玉娇知道，一旦沈云薇为借人之事赔罪，那落水的事肯定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既然沈家喜欢算计人？那她就叫
他们试试偷鸡不成、骑虎难下的滋味！
“外祖母，表姐，你们千万不要被这些下人们蒙骗，放过真正害我的黑手。”秦玉娇明艳的脸颊上写着淡淡的后怕。
沈云薇面色稍僵，一时分不清她是真发现了推她的另有旁人还是故意吸引大家的注意。
还有方才，她到底是怎么被太子殿下救下的？
“是该查查。不过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当时正在和秦婵妹妹争执，而后被推下水，表妹莫非信不过大家？”
“表姐……”秦玉娇并不接她的话，眉心微蹙道，“你对我三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及沈云薇回答，秦玉娇叹了口气，笃定又无奈地解释。
“我乃将门之女，纵使再不济，也学了点微末功夫，不至于分辨不清推我的人的位置。三妹虽说有几分娇蛮，时常与我吵架，但自家姊妹之间哪有隔夜仇，只是拌几句嘴何至于动手。你看她那憨样，能藏有甚么心眼与算计。”
这话是跟沈云薇说，更是说给在场众人听。
察言观色，以小见大，是京城中人生存的基本能力。
别看这里多是些小姑娘，论揣摩人心、探问隐私、传播闲言，那些
说书人或许都比不上她们。
今日若在这些人心中种下“秦家家宅不和”的想法，再要拔除就不容易了。届时风言风语传到圣上耳中，沈家必会又一次借着她秦家的势，踩着上位。
秦婵难得从秦玉娇嘴里听到好话，正心想，她这次还算长了点脑子。
听到后面几句时，秦婵柳眉倒竖，敷了浅粉的小脸上扬起一个傲距的弧度。
“哼，你才是长了一副憨样！今儿我没碰你！没做过的事，我死也不认！”
周围多是同龄少女，平时兄弟姊妹做错事时什么样子自是再清楚不过，见状亦是了然地互相挤眉弄眼交流。
她们阴治庶出的姊妹被长辈问责时，可没有这么底气十足。
既然不是秦三小姐，那会是谁？
“好！这才是我秦家的好孩子。”秦老夫人看着两个孙女，沧桑的面容上露出慈和的笑容，一开口却如平地一声惊雷。
“放心，没人能让你当替罪羊！也没人能白白算计我秦家的姑娘！辛夷，去请大理寺的几位大人过来。”
话落，沈云薇脚下一软。
沈老夫人亦是脊背一寒。
再看孙女沈云薇神色便知，她对这场局并没有十足把握
。
沈老夫人充满精明的老眼之中闪过失望之色，忙拦住辛夷去路，赔笑道：“老姐姐，左右不过是小辈们一时大意，疏忽落水，怎当得您这么重的指控。我看娇娇也没有损伤，既如此这事不妨……”
“外祖母，”秦玉娇咬唇，委屈道，“您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对娇娇怀有此般恶意吗？”
秦婵眼珠子机灵一转，笑嘻嘻开口。
“沈外祖母，您不是常说嘛，所有的孙辈里面，最疼爱的只有我二姐一个。今日她险些有性命之忧，还是在沈府上出的事，您怎能轻易放过那罪魁祸首！”
沈云芝翻了个白眼，嗤笑道：“说得倒轻巧，这可是我祖母的寿宴。你们姐妹俩自己打闹掉进水里了，转头却要把事情闹大，把寿宴搅黄，我看你们不是来赴宴贺寿的，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云芝，别乱说！”沈云薇不赞同地扫了沈云芝一眼，面上却带着若有若无的苦笑。
“玉娇，秦三妹妹，就当我这主人待客不周，此事到此为止可好？”
沈老夫人也笑呵呵，哄小孩似的道：“寿宴马上要开了，娇娇待会儿坐外祖母旁边，吃寿桃好不好？”
秦玉娇
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微微仰首露出泛红的眼眶，抿了抿唇，拉着秦婵一言不发地站在了秦老夫人身后。
有祖母在，她不需要过于强势。只要适当地表现出委屈，就足够了。
沈老夫人眼神眯了眯，笑容淡了下来。
秦老夫人以保护的姿势挡在前面，目光淡漠盯着前方。
“辛夷，不记得沈府前院的路吗？”
辛夷脊背挺直，微微俯身，脆声回道：“婢子自是记得。”
“那为何还不去？”
质问声一出，昔日秦家镇宅主母的威势像狂风骤雨压顶般，重重扑来。
下一刻，在场的小姑娘们莫名地大气都不敢出，看向秦老夫人的眼神也生出几许畏惧。
沈老夫人面色变幻了数下，刚要咬着牙任辛夷越过，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行人却是神色一松。
桥头，五六个锦衣玉袍的少年被侍卫簇拥着上了廊桥。
为首男子阔步而来，手持折扇在掌心轻轻敲着，狭长的桃花眼流转着风流不羁。
“这么小的事，何劳大理寺的人出手，本王便托大，来替几位小姐断断。”
俊美的面容，随性的举止惹得廊桥上的少女们纷纷侧身，手帕遮面娇羞地悄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