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阳光终于冲破层层雾霭，照射着山头。
几缕亮光透过树荫间的缝隙，斜射入溶洞内。
水潭里的水，反射着亮光，在岩壁上投下金鳞水纹。
阴霾笼罩的天地，似乎被有意撕裂开一道口，渗进光明。
音碧拿剑指向白纱罩面的女子，清浅的笑，挂在嘴角，“你怕不怕死？”
女子不语，推开音碧的剑。
然后，抱膝蹲下，任由裙摆落地，铺出褶皱。
微暖的阳光洒在她墨染的发上，星星点点，莹莹烁烁。
“那你怕不怕，你在意的那个人，他爱上别人？”
音碧看着女子寂寞的背影，开口，“倘若，那个人，他爱上别人，你怕吗？”
女子依旧静静地蹲在一边，双眼无神地看着东边绽开光芒的天空，气息始终如一。
有些问题，没有答案，就像爱情，不是你认定就可以，还需要对方，如你一样的坚守。
音碧气急，一把剑再度指向女子的颈部，“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这样，什么话也不说。”
女子这次没有推开剑，反而回头，顺着剑的方向站了起来，“我从来不怕死，也不怕，那个人，他爱上别人。如果是命中注定，我很愿意成为回忆中的人。”
“哪怕，我抓了那个人，你也无所谓？”
音碧的剑指向女子的胸口，却不伤她，只轻轻地在她的衣服上比划，“这里不痛吗？”
女子抬头，清冷的眸，扫过音碧得意的脸，“你是因为我出现在赌局生气，还是因为你想起了什么人。”
音碧，面色微变，甩开剑，目光冷下来，一声不吭地盯着女子看。
女子走近音碧一些，“如今，我没有一点武功，你要杀我易如反掌，可我知道你不会，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看懂，你在想什么。”
音碧摇头，“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杀你。”
“那么，你在气什么？”女子一字一句，直击她的心脏。
“生气。”
音碧答道，“我生气，没有一个男人会像那个人对你一样对我。”
“可是，我想我有能力让那个人，爱我，你信吗？”
女子摇头。
“那你敢不敢和我赌呢？”音碧笑看着她。
“你知道的，我的运气一直很好。”
“感情的事可不一定。”
“哦？”女子疑惑。
音碧的声音高扬，“我要你亲眼看着，你在意的那个人为我，牵肠挂肚。”
女子不解，“你想要做什么？”
“跟我走……”音碧牵起女子的手，一路向溶洞奔跑而去。
溶洞内，水滴在阳光的折射下，七彩斑斓，一滴滴落入潭水，动摇了整片水域。
童战躺在石床上，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从洞外传来，轻闭上双目，佯装睡觉。
他并不想理睬音碧或者其他什么人。
“进去……”
音碧拽着女子跑到洞口处，猛然一推，将女子生生推了进去。
女子跌倒在洞内，面上的白纱被疾风掀起一角，露出左脸的下部分，女子连忙拢纱遮掩，一丝慌乱浮于眼底。
她，看到石床上安睡的人，小心翼翼地站起，缓慢靠近。
一步接一步。
待童战睁开眼时，女子已经走到了石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姑娘是？”童战疑惑地问。
女子不语，错开与他对视的目光，稍稍退步，侧身而立，静望向洞口。
音碧笑着走进来，穿过女子身边时，有意无意地望了她一眼。
“她，是我请来照顾你的人，叫丝衣。”
音碧含笑对童战说，末了又补充道，“可惜，是个哑巴。”
女子惊诧抬头，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她思之，方惊觉，是被下了哑药。
可药是什么时候下的，她竟不知道。
“如果，你想继续和我耗下去，这样的女人我会源源不断地送到你面前。”
音碧拽拉女子至石床边。
童战不悦地看着她，冷冷开口，“你到底想怎样？”
音碧放开女子的手，说道，“三件事，除去一件，只要你帮我办好另外两件事，你想要的，我通通都能给你。……”
……“姑娘此前不是说，只要，办好其中一件事，都可以吗？”童战打断音碧的话。
“是，”
音碧点头，问道，“这么说，你想通选择那一件事了？”
童战嘴角轻扬，“……我选第三件事。”
“你确定没说错？”
音碧狐疑的看着他。
童战颔首，深幽的眸徒然一亮，答道，“确定。”
音碧的嘴角绽开笑意，丹唇轻启，“于你而言，第三件事怕是最难做到的。”
“姑娘不信？”
音碧点头。
“姑娘既然不相信在下，为何又要提出这条件？”
“……”
音碧笑笑，思索片刻，说道，“……我会把灵镜带来这里，看你，亲手毁掉它，可是如果你想耍什么花招，我劝你最好打消，因为，你有太多输不起的东西，而我没有。”
听闻要他亲手毁掉灵镜，丝衣难以置信地看向童战，一丝担忧在心，却说不出话来。
低头细细思索，推敲，方才散去些许忧愁。
“好。”童战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看向音碧静静开口，“可，你能实现我什么要求呢？”
音碧答道，“任何要求。”
童战轻闭双目，细致的皱纹紧紧贴在他的眼角，岁月的痕迹像一把无情的刀，刻下深刻的伤。
他老了。
八年时光，
五年里，在思念，在伤心，在寻找。
三年里，在回忆，在难过，在绝望。
小半辈子就这样轰轰烈烈，平平淡淡地过去。
他连哭泣都忘记了。
却还记得，初次相识时，
那一针铭心刻骨的绣线。
那几只飞过长空的双雁。
压抑着久久伤痛的气息被吐纳出来，童战闭紧双目，轻声道，“我想她活着在我身边……能笑能哭……还能叫我一声……童战……”
丝衣，亦或尹天雪的身体惊颤，咽喉部有苦涩到痛的感觉，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只能借助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无声喘息。
那一刻，眼角的泪水汹涌如潮，打湿了她脸上雪白的面纱。
风吹过时，有些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