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渡生桥,陵南和月故看着伤痕累累倒在地上的人,一时间慌了手脚。
“你们怎么样?被雷劈是什么好玩的事吗?凑什么热闹啊。”陵南扶额,只觉得头痛到不行。
先看了一下淮岸,由于清梦的及时‘献身’,他只挨了一道天雷,只是经脉有些受损,短时间内只要不运功,等回去闭关休养一段时日便会痊愈了。
再瞅瞅清梦,平时功课最好的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呢,天雷劈下还敢运功去扛,真真是应了那句话,黄泉路上的奔跑者,找死的速度不是一般的急啊。不过也幸好他运功了,不然大师兄和屿晸就要多挨几下了,瞅这伤势,五脏六腑多多少少受了些波及,其他地方不算严重,只是一时半会儿都要不便了走动了,不过没死就是好消息,对吧。
陵南刚要检查一下屿晸,就看见月故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急忙上前推开月故。
“别碰他。”
反正月故也知道了屿晸的情况,懒得和他计较,但,他的妖毒怕是就要发作了。
‘震魂天雷果然名不虚传,你说你冲过来干嘛。’
听着月故的传音,屿晸冷眼瞥了他一下。
‘若不是置魄交环在我手里,你真以为有人给你当保护伞,就能安然无恙了?胡闹。’
‘还真是便宜那两个小子了。你还挺得住吗?’
月故自知理亏,揉了揉鼻尖,掩饰着心虚。
‘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了,不只是我的妖毒要发作了,我的妖力也可能要控制不住了。你尽快找到星河吧。’
月故突然惊慌的看向屿晸,控制不住妖力,那可真的是大麻烦了,若是此时暴露了身份,那接下来所有的计划就全白费了,到时候……
‘万事有我在,慌什么,真是没用。’
“看什么呢你,在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陵南挡在屿晸面前,他就知道。这家伙当真是贼心不死,还敢惦记着屿晸呢。
月故耸耸肩,他还有正事要忙呢,可没空当陪玩了。
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屿晸。
‘你保重,等我找到星河,就来助你一臂之力。’
屿晸轻轻点点头,现在不是他逞强的时候。
“那多谢各位出手相助啦,在下就告辞了。”
刚要转身就又来了一句“对了,我叫月,故。下次可不要乱叫咯。”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淮岸却急了。
“阿陵,我会照顾清梦和屿晸,你去拦住他,一定要拿回花灵种。”
“可是你也有伤,照顾一个清梦就很勉强了,屿晸他身体又……我……”陵南不放心的看了眼屿晸,欲言又止。
其实从小到大他就是咸鱼的性子,什么大事在他眼里都觉得不过尔尔,他不懂什么大局观,只想自己保护的人都安然无恙的待在他身边。
“不用担心我,你就放心去吧。我会……咳咳咳咳。”屿晸话还没说完就咳了起来。
陵南抚上屿晸的背,轻轻拍了拍,传了些真气给他,才止住他的咳嗽。
“要,要不我带着屿晸一起吧,不然我真不放心你们。”
陵南心虚的不敢看淮岸,他也知道,自己的提议有些任性了。
“阿陵,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你要分清主次。”
淮岸从未如此疾言厉色的对过陵南。
“都是我的错,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了,都是我这不争气的身子拖累了你们,对不起。”
屿晸低着头,一副很痛苦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模样。
但在淮岸眼中,此刻的屿晸就像蚂蚁一样,趴在他的伤口上,让人恨得心痒痒。
“你闭嘴。”淮岸低吼一声。
陵南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还是他温润儒雅的大师兄吗?
“是我不懂事,师兄何必迁怒他人。”
就当气氛陷入尴尬的时候,躺在地上的那个倒霉蛋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了。
他虽然被劈晕了,但没多久就醒了,只不过大师兄生气他还挺害怕的,没敢醒,但现在他觉得,如果不醒,等下更尴尬,因为他疼的实在是忍不住想喊出声了。
“咳咳。”
听见清梦的声音,大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只有清梦觉得倍感压力。
“感觉怎么样?”淮岸探了一下他的脉搏,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不死也要半残,他,清梦和屿晸受到的伤,比意料之中要轻了许多,他可以安慰自己说是人太多,震魂天雷一时不查,没劈过来,陵南和月故却显得十分奇怪,哪怕人在多,能做到毫发无损就太有问题了。
再联想到清梦和他说过的,‘浇骨’一事,他没办法信任屿晸。
“嘶。”
清梦本想动动身体,却发现,真疼啊。
“不用担心我,我还挺得住。至于花灵种,师兄可要听我一句?”见淮岸不说话,月故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道。
“我别的本事不大,就是书看的多了点。我想说的是,月故就算先找到抢走花灵种的人,也暂时离不开这里,我曾经在幽冥大典中看过,无论是活人还是已故的人,既过了这渡生桥,就无法再走回头路了,所以要想离开这里,只能另找出路。要不我们一起去找找,在出口来个守株待兔,怎么样?”
淮岸一贯君子作风,多少年没有想锤过人冲动了,这一刻,他真的想把清梦在打晕过去,要是他能早点说,自己也不至于和陵南吵架了。
这样也好,那个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算真有问题,他也不怕掀起什么浪花来。
“就按清梦说的,先找出口吧。”
陵南这个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听到大师兄发话,咧嘴一笑。
“好嘞。”
于是,陵南背起“残了”的清梦,带领着还能凑合走路的淮岸和屿晸,踏上了寻找出口的路。
这里不分黑夜白昼,只有看不见边界的黑暗,四处怪石林立,那些比人还高的石头也透着怪异,光滑的表面散发着幽暗的光,每一块的形状各不相同,脚下堆满了光滑细腻的碎石。
月故一直向前小心翼翼的查看,这可是幽冥的往生地,安静的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啊。
“这死了以后,一个人孤零零的走过这儿,得多瘆得慌啊。”
月故小声嘀咕了两句,越走越觉得吓人,他不怕黑,但是他怕黑的孤单,静的寂寞啊。
“要不我陪你?”
黑暗中突然传出一阵深沉的声音,吓得月故跳起脚,只感觉什么东西钻到了自己的脚下,吓得月故一屁股坐了下来,身下软软的,月故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
湿湿的,黏黏的。
“我的娘啊,有,有鬼啊。”
你敢信?一个做着杀人越货的半妖,居然怕鬼。
月故拼命的四处张望着,好想屿晸,好想星河。
“你在鬼叫什么,还不从我身上滚起来。”
星河气的牙痒痒,那震魂天雷已经是要了他半条命了,好不容易在这鬼地方熬到有人来找他,竟然差点被一屁股坐死,这个白痴。
“星河?哎呀我滴娘啊,我可算找到你了,你没事往我脚下爬什么呀,差点把我吓死。”听着熟悉的声音,月故瞬间找回了安全感,急忙从星河身上爬了下来,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原来那湿乎乎黏腻腻的是他的血。
月故也不拖拉,从怀里掏出伤药撒在星河的伤口处,仔细的为他包扎好。
“白狼一族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尤其是在夜晚,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是这幅窝囊的模样了。”星河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半人半狼,你要求不要太高了。”
“所以,你只继承了你那狼爹的耳朵和尾巴,还有你阿娘的凡人之躯,谁的脑子你都没继承啊。”
听着星河的话,月故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可唇角却还是弯弯的,只见他包扎的手微微用力,疼的星河瞬间哇哇乱叫了起来。
“你个小狼崽子,恼羞成怒想勒死我啊。”星河连忙后退几步,这才逃过他的毒手。
月故也不搭理他,疼死他才好呢,让他嘴贱,等屿晸来了,他一定告诉屿晸,星河又欺负自己了,到时候,哼哼,有他好看的。
星河瞥他一眼就知道这个幼稚的狼崽子在想什么,他懒得和他计较,眼下他烦心的是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月故,这里无法使用千里传音术,我们要想办法传消息给屿晸,让他知道我已经取得花灵种了。”
之前,星河担心的是送不出消息,现在,担心的是送不出花灵种。
他被雷劈中,醒来以后,感觉心脉和五脏六腑都有些受损,浑身上下哪里都痛,根本无法运功疗伤,只能吃点带来的护心丸和护经脉的伤药,确保自己不会真的命丧此处,他试过无数次千里传音,都被反噬了回来,他害怕急了,消息送不出去,就意味着屿晸找不到他,所以哪怕身体行动不便,他就算用爬的也要找到出去的路,最起码,他要让他们知道,他还活着。
“传音术没有失效,只是在此地,使用传音的人相隔不能超过五十米。”
说到这里,月故低下头。
“那个,屿晸,他现在,应该在附近。他用置魄交环挡了天雷,自己挨了一道,眼下,眼下他的妖力要冲破封印了,妖毒,也,也要发作了。是我的计划出了岔子,才让他陷入了险境之地。”月故知道,此次行动,是他的失策,所以,心虚的不敢抬头看星河的眼睛。
星河捏紧拳头,现在根本不是计较对错的时候。
“眼下自责什么用也没有,你先帮我运动疗伤,最起码,我们要赶在屿晸发作之前带走他,月故,他生不如死的熬了那么久,不能让他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月故点点头,他都懂的,他和星河陪着屿晸一起长大,亲眼看着他在黑暗里一步步挣扎,受尽折磨,以往遇到危险,都是屿晸站在最前面,护着他们,这一局,也该轮到他们出些力了,哪怕微乎其微。
屿晸走在最后面,突然浑身一颤,只觉得手指的每一个骨节都像碎了一般,那疼痛的感觉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向全身蔓延开来,他知道,是妖毒发作了。
他本想找借口暂时离开一下,都被淮岸以情况不明,怕他有危险为由挡了回去。
眼下,他若是强行压制妖毒,那妖力肯定会趁机冲破封印,二者选其一,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妖毒的事,是瞒不住了。
“你怎么了?”
陵南的手腕突然被一双湿湿的手抓住,陵南一回头,就看见屿晸整个人像是刚从沸腾的水里钻出来的一样,脸上布满了汗水,周身冒着潮湿的雾气。
陵南放下清梦,抓住摇摇欲坠屿晸,求助的看向淮岸和清梦。
“还真的是‘浇骨’。”清梦侧侧头,皱着眉,他以为只是类似的普通妖毒,没想到……
“什么?!”陵南惊住了。
“‘浇骨’与其他妖毒不同,听闻是专门用来对付妖族叛徒的,你怎么会中此毒?”
淮岸抓住屿晸的手腕,他察觉不到有妖气,就算是半人半妖,也会有不同的气息,可屿晸的脉象,应当是人无疑,但,‘浇骨’在凡人身上只会有骨裂之痛,这般情形,他的骨骼如同在沸水中蒸煮,血液沸腾翻涌,五脏六腑似烹炸一般,分明是妖中此毒的症状。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同妖一般。”
屿晸痛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三年了,他已经三年没发作过了,这样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年生不如死的日子里,只剩不断的煎熬,还有那一道道声音在他耳边萦绕。
‘这点痛都忍不了你还能做什么……
区区浇骨而已,扛不住怎么为你阿娘报仇……
屿晸,这是你必须要抗的……
你有什么资格放弃……’
“阿娘……”屿晸小声呢喃着,他好想阿娘啊。
陵南听着呓语,以为是在唤他“阿南”,急忙将人半抱在怀里。
“我在,我在,你在忍忍,在忍一下。”
陵南将手放在他的胸口处,源源不断的向他输送着灵气,试图为他缓解一点点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