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双腿岔开，手指交叉相扣，手肘撑在膝盖上，像是在发愁。
听见楼上传来的声响，男人动了动，转头看向苏诺。
四目隔空凝视，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场面一度很尴尬。
苏诺看着余衍霖张开又合上的嘴，欲言又止的样子，脑中闪过昨晚在大街上紧紧抱着他的情形，脸唰地红到耳根。
太丢人了。
她有些无措地走下楼梯来到沙发前，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衣角，讪讪笑道：“昨晚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说完便杵在原地，微微抬眸。
余衍霖看着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像蝴蝶一样从楼上轻飘飘地下来，又飘到他身边。
洗漱过后的女孩儿仿佛被湿热的气雾笼着，热气将脸烘上一层淡粉，沾湿的几缕发丝被束在耳后，修长的脖颈和耳廓露在外面，脸显得更小了几分。
她以前在学校以及后来在公司上班，都将头发披散着，或者随意挽起。
那个爱跑爱闹的小姑娘则经常这样高高扎起来的马尾，干净阳光，青春张扬。
余衍霖看着她，不敢出声，仿佛一出声蝴蝶就会被吓跑，再次消失不见。
他眉头微蹙，眼眶有些红，看向她的时候，眼睛里似是有点委屈。
苏诺被他看得愣了一下，昨晚难道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不应该啊？
她悬着一颗心更无所适从。
等了片刻也不见对方说话，她只能开口，“那我先走了，咱们公司见。”
“等，等一下。”他终于开口说话，可嗓音却沙哑低沉得可怕，仿佛不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脸有点微微发红，声音柔得不像话，“现在还早，先吃点早餐，咱们一起走。”
“我让阿姨随便做了点，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他一边说着，一边带她往餐厅走。
苏诺瞥了一眼满餐桌的食物，这是凡尔赛么？
余衍霖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回应她，踱步到餐桌前等着她。
苏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么一桌的食物。
“哇，这些看起来好好吃。”
看起来金黄嫩软的炒鸡蛋，燕麦粥，烤得脆脆的法式吐司上面配着布拉塔奶酪，撒着坚果的烤布里奶酪，还有切得很好看的水果，以及两杯热巧克力。
这些够她吃好几个早上的了。
“愣着干嘛？”苏诺没等到他的回答，便又开了口，“吃饭吧，好饿哦！”
说完便专注地吃起了早餐。布里奶酪烤得香软，奶味配着坚果，还有枫糖的焦香，一口下去，无比满足。法式吐司也煎得恰到好处，外酥里嫩。
余衍霖看她吃得很开心，一晚上堵着的情绪似乎瞬间就散开了。
过了好一会，他开口问：“好吃么？”
“恩，”苏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朝他笑了笑。
余衍霖也跟着笑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可爱极了，眼睛里像是藏着星海。
和小时候看到她不同，现在的她，可爱到让人想要亲近，让人忍不住想要揉入怀里。
让人想要将她束缚在身边，为她遮风挡雨，为她屏蔽所有苦难。
可现在的她，不再是小时候只需要哥哥遮风挡雨的小蝴蝶。
她周围围着那么多的人，有关爱她的师兄，保护她的苏莹。她独立，有个性，在自己的领域发着耀眼的光芒。
他没有权利将这些光芒挡住，据为己有。
他只能藏匿着自己的冲动，害怕把这只小蝴蝶吓跑。
他盯着苏诺正看得出神，听她又开口说道：“你每天都要准备这么多吃的么？”
“阿姨准备的，我不知道你在吃什么，就多准备了些。”他轻咳了一下，如实回答。
苏诺抬头看向他，又环视四周，“阿姨呢？”
余衍霖想了想，“我怕你这种时候不愿意见外人，让阿姨先走了。”
他自己更不愿意有外人在场。
苏诺闻言，手下的动作窒住，细细地琢磨着他的话。
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
“你不吃么？”苏诺发觉余衍霖好像一早上都在发呆，不光呆，他还在看着她发呆。
“我不饿，”他哑声说道，“你爱吃就行，以后再给你做别的。”
听他说完，苏诺愣了愣，歪头盯着他看了许久，讪讪笑道，“以...后是什么时候？”
醉一次酒就已经很丢人了，还以后？
“什么时候都可以。”余衍霖抬眼看过去，苏诺正蹙眉看着他，撞见他的目光后，又不自然地偏开了头。
又是一阵沉静，苏诺时不时瞥向余衍霖。每次看过去，都能看见他在注视着她，也不说话，也不吃饭。
苏诺被盯得有些发毛，这人今天好像不对劲！
早上红着眼坐在沙发上发愣，说话又不在状态，没跟他说两句话就开始发呆。而且这逆来顺受的样子，与他平日里自信满满的样子相差万里。
听说酒后会性情大变，酒后乱性什么的。
眼前这人人模狗样，她不会失去理智之后强行…吧？
看着他满脸委屈，欲言又止的那副模样…
苏诺想到这里，脑袋已经完全懵了，试探性地问：“我昨晚，没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余衍霖听到她这么说，先是一愣，抬头看见她双手捂脸的样子，不由得想笑。
他强忍着将要拉起来的嘴角压了下去，同时垂下眼帘。
这姑娘小时候那么呆萌，没想到长大了也傻乎乎的。
苏诺看过去，眉头皱得更紧：完犊子…这是默认了？
色令智昏啊！苏小诺，为什么前一天晚上不再支撑一下，为什么要跟他回家？
她将懊悔写在脸上，神情瞬息万变，非常精彩。
过了许久，她轻咳了一声，“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咱们待会儿再谈？”
“好，”余衍霖在她的“哄骗”下，胃口大开，强忍着笑意开始吃早餐。
上班的路上，苏诺一路心里忐忑不安，眼神时不时地朝边上飘过去。
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边上的人虽然没有了早上的局促，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带着一丝忧伤眉头微皱，嘴角还会在她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强行拉出一丝微笑，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看出他的不高兴。
余光里，他的眼神似曾相识，像极了大马路上流浪的小狗狗被收留时的眼神。
是她的错觉吧？
肯定是。余衍霖怎么可能露出那种眼神。
这么想着，她却也不敢正眼去瞧他，只任自己低着头，余光扫向一边。
沉默了很久，苏诺的心里仍旧乱糟糟，怎么都想不起来昨晚的任何片段。
当他再一次看过来的时候，她郑重其事地转过身去，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昨晚…”话说一半却又怂了。
余衍霖不知道她思考了半天打算说什么，眼睛紧盯着她，等她接着说下去。
苏诺又道：“还是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