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期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乖乖跟在穆修身后，上了车。
余衍霖低头看向靠在他胸口的苏诺，淡淡的香水味伴随着酒味夹在晚风阵阵中飘来。
想起刚刚的场景，他心中不由一阵后怕。
那后街地处偏僻，这个时间没人经过。现在的苏诺喝得醉醺醺，毫无自保能力，别说是碰上两个训练有素的歹徒，就算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她都敌不过。
他在酒吧跟余子期说句话的功夫，再转头就不见她人影，问了伍彭才知道她和梁泊松一起走了。
他气她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跟别人走了，本不想跟下来，毕竟她已经离开那么久，楼下不可能有人，但他始终放不下心，还是鬼使神差地下了楼。
他暗自庆幸最终下来了，否则后果必定会后悔终身。
“没事了，”余衍霖轻抚着她的背脊，片刻后又担忧地问，“怎么一个人在楼下？”
迟迟听不见她的回答，余衍霖松开她，问：“梁泊松呢？他怎么不在？”
倚重的手突然松开，苏诺失去支撑，强撑着身体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墙边。
她皱了皱眉，心里怪他没扶好，嘴里还是老实回答问题，“他送晚晴姐回家了。”
余衍霖看着她撑着墙微喘着气，皱着眉双眼失焦，满脸委屈的样子，心里骤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苏诺摸着墙已经缓缓蹲下，一阵恶心涌上胸口，可难受归难受，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手顶着墙，想缓缓那股眩晕劲。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刻，侧脸的光被遮住，黑影将她笼罩其中。
“头晕？”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诺的脑袋越来越沉，意识逐渐涣散。
“嗯。”她猛地回过头，鼻尖擦过他的唇。
余衍霖愣住了，微醺的酒香和微凉的触感萦绕在心头。
他喉间微动，伸手抬起她的下颚，低下头缓缓靠近，眼神落在她的嘴唇时，动作一时窒住。
下一瞬，他的神情凝重起来，“受伤了？”
苏诺眼神迷离地看向他，片刻后皱着眉摇了摇头，声音低低的，“我自己咬的。”
余衍霖扶起蹲在地上的苏诺，“我先送你回家。”
苏诺的“嗯，”刚说出口，就感觉脚下一空，被他腾空抱起。
运动过后的酒精快速循环行至全身，她醉得厉害，半眯着眼睛紧盯着他，直到上车都没收回。
余衍霖将把她放在车后座，系好安全带。她的眼睛眨了眨，艰难地撑起眼皮，却仍旧直直盯着他。
余衍霖被她盯得不明所以，不禁眉头紧蹙，凑近柔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苏诺还是摇头，继续看着他。
“想吐？”
她继续摇头，还在直直地看着他。
“知不知道我是谁？”
她看了片刻后，也摇了摇头。
余衍霖无奈地叹了口气，“睡一会儿吧，到了叫你。”
听到最后那句话，她似乎再也撑不住，脑袋缓缓垂下，向他肩膀靠过来。
余衍霖眼疾手快，手掌轻轻托住了额头，僵直的身体一寸寸地下移，调整到适合她的高度，才将她放在肩上。
她合上眼，睡着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安静乖巧。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盖下，呼吸清浅均匀。
没一会，老赵上了车，“没追上，那两人早有准备，对面路边一辆车在等着，两人上了车就跑了。”
余衍霖听到这里，意识到对方可能是什么人，眼神又沉了沉，怪不得收养她的家人要替她隐姓埋名。
他的眼神落在女孩脸上。即使睡着，女孩仍旧紧蹙着双眉。
他和叔叔阿姨宠在心尖儿上的小姑娘，长大的过程中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车不久后便停在了陶真家楼下。余衍霖缓缓将靠在肩上的脑袋扶起，低头轻声喊她：“诺诺，到家了。”
苏诺双眼紧闭，被他扶起来的脑袋失去支撑后，很快又耷拉下去。
余衍霖等了片刻也不见她有动静，再次伸手抬起她的下颚，“诺诺，醒醒。”
乌黑的头发随着他抬起她的动作往后退去，露出白皙中透着绯红的脸和脸上不耐烦的表情。
她轻微地挣扎了几下，似乎是想要避开下颚上的那只手。
尝试无果后，她有些生气，烦躁地挥开他的手，“走开。”说完脑袋又回到他肩窝，长长喘了口气。
这一次，她似乎是想找一个安稳的睡觉姿势，手攀上了他的肩头，脑袋像小猫一样，在他颈间蹭了蹭后安心地睡去。
他被她这一系列动作逗笑，低低地开口，“那你告诉我门牌号，我送你回去。”
清甜的酒香喷洒在颈间，一个柔柔的哼唧声顺着温热的气息钻入他的耳际。
“58号。”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仿佛被路过的神灵按下了静音。
她深深地藏在心底的地址，在无意识间脱口而出。
声音很清晰，很轻的几个字砸在他脑海里。
他闭了闭眼，深深呼了口气，抱着苏诺的手不由地收紧。
她记得，她什么都记得。
过目不忘的人怎么会忘？
她只是......不愿意认他了。
车后许久没动静，赵叔大惊，迟疑地问：“少爷，她是许言小姐？”
老赵在余衍霖出国前的几个月被聘请到余家。那时候在余家，在医院，他没少见到那个每天笑嘻嘻的小姑娘。
他也知道是这个姑娘陪着自家少爷熬过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姑娘对余衍霖有多重要。
他这才明白，一向清冷的少爷为什么对一直这个女孩另眼相待。
“恩，”余衍霖情绪难辨，“先回我那儿。”
他的公寓离陶真家不算远，只有加班的时候，才会临时落脚在这里。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58号，期待着有一天小姑娘能回去看看。
但她有心结，不回去，他更不能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带她回去。
余衍霖将半梦半醒的人放到床上时，她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坐起身来，呢喃着问：“这是哪儿？”
“这是我家。”他摩挲着她的额头，柔声道。
她半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周，喃喃道：“你家好漂亮啊！”
“你喜欢就好……”余衍霖还没说完，就看见苏诺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要干嘛？”余衍霖连忙跟过去，扶着她，不明所以地问，“要喝水么？”
苏诺一只手揉着脑袋，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回家。”说完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就脚下一软。
余衍霖在她跌下去之前，一把抱起她又放回床上，“明天再回家，你喝醉了。”
她眼睛眨了眨，似懂非懂的模样。
余衍霖刚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她又坐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像是没看见一样，又下了床。
余衍霖跟在她身后，小酒鬼缓缓走向浴室，光着双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眼睛盯着洗手台，像是在找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