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水一滴一滴地落入水池,声音回荡在黑暗里,像是倒计时的催促声,听得人内心不由跟着焦急起来。
一股烧焦的味道,床上的小女孩被呛得咳嗽了两声,睁开双眼,屋内漆黑一片,只有窗外照进来的惨白月色。
是不是妈妈给加班回来的爸爸准备夜宵忘了关火?小女孩这样想着,心里觉得笨蛋妈妈很好笑,爬起来打算去提醒她。
门打开,走廊也是一片漆黑,窗边轻盈的白纱被一阵风吹得扬起,与冷月的清辉相应,如同幽暗的走廊尽头飘浮着一个白衣女子,凄冷又恐怖。
小女孩吓了一跳,伸手按向墙上的开关,按了好几下,灯没亮。
停电了?
“妈妈!”她慌张地喊了一声,稚嫩的声音在空荡的别墅内回荡,没人回应。
台阶在月光下看得出大致轮廓,女孩扶着墙缓缓走下楼梯。
一楼更是漆黑,她没走几步,“咕咚,”一声摔倒,膝盖磕到木地板。她有些生气,坐起来搓了搓膝盖,带着哭腔,“妈妈,你在哪儿?我好怕!”
叫喊间,她的手在地板上摸索着。
什么东西!?
是布料的触感,和温热的,湿润的…
一股血腥味直冲鼻腔,她吓得连忙缩回手,抬眼看去,黑暗中突现一个黑影,手中的刀刃闪过一阵寒光。
小女孩儿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妈妈…妈妈…”
她哭着环顾四周,黑影在她的叫喊中化成一阵黑烟,不见了,房子仿佛也因为她的叫喊而崩塌。墙体像纸片一般,一页页飞走,直到最后整个房子消失不见。
女孩不敢再哭,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周围变成了荒郊。她在一辆车内,浓烟盖住了大部分视线,只有机器盖处亮起一点红光。
车倾斜着,夹在一棵大树和山坡中间,一个人压在她身上,温热的血在重力作用下滴在她的颈间、脸上……
手上的布料触感犹在,她顺着往上摸...摸到头发,皮肤。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想要扶起身上的人,却发现手臂无法动弹,侧头看过去,手臂上钉着一截长长的树枝,血顺着流到指尖,滴在地上。
她尝试动了动手指,却没能成功。压着她的身体越来越沉,她逐渐喘不过气来,手开始到处乱摸,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来借力。手触到女人背后,是一截更粗更长的树枝,鲜血透过她的胸膛,染红了她的衣服….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妈妈...妈妈...”
可无论她怎么嚎叫,始终无法发出一丝声响。她的喊声全然被黑暗与恐惧吞没,这里像是被世界抛弃,四周一片寂静,静得出奇,静的恐怖…
突然!
“嘀嘀嘀~~嘀嘀嘀~~”
黑暗中,响起一阵急促又惊悚的铃声。
苏诺猛地从床上坐起,一声叫喊泯没在喉咙深处。她怔怔地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好久才从梦魇的情绪中缓过来。
她总是反复梦见这个的场景,每次她都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梦里,却无法控制恐惧,也无法醒过来。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发生…
像是在提醒她,不要忘了,要记住。
卧室亮着微弱的灯,额间的薄汗在微光中闪着光,几绺汗湿的碎发贴在额头。
半晌她才缓过神来,看了看时间。
凌晨三点,时间还很早。
窗边写字台上的电脑开着机,屏幕上跳动着一行行代码,叫醒她的声音从这里传出。不用想也知道,只有一个人会在这个时间联系她。
这是她与苏莹惯用的联络方式。她点开对话框,光标闪动,上面出现几个字。
[拦截失败,准备潜入。]
苏诺坐在转椅上,指尖慵懒地敲击了几下。
[怎么潜?]
随着光标闪烁,几个字出现在对话框中,
[派出我方苏小诺。]
随后对话框中出现一个坐标定位。苏诺叹了口气,缓缓打出一个句号,关了电脑。
她走到厅里倒了杯水,在落地窗边的小沙发椅上坐下。这是她每次半夜醒来,就会在她的专座上看灯,楼下环路上永远不会缺少灯光。
看着看着,天际线露出丝丝青芒;
看着看着,天就亮了。
秦之瑶虽然除了与固定三五好友见面外,没多余社交活动,但可巧的是,她最近在筹办一个慈善画展,地点就在附近的文创园。
苏诺的新工作是搭建展台。这是苏莹的迂回策略,安排她去策展公司工作,找机会接近秦之遥。
一大早,苏诺来到展厅,接待她的是设计师助理,汉娜。
见苏诺进来,她眼底闪过一抹惊讶,试探地问:“是苏诺么?”
苏诺点头。
汉娜领着她走入展厅后台,一个空旷的大仓库,地上堆满蓝色展板。
“就是这些,需要把它们安装到前面展厅。”汉娜说着顿了顿,打量了一下苏诺。这个新来的临时工看起来年龄不大,干这种苦力活,难免让人有些于心不忍。
她的声音有些犹疑,“你…能行么?”
“没问题,放心吧!”苏诺笃定的语气,并没缓解汉娜的不安,她仍担忧道,“那你先忙着,要是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去前台找我,别逞强。”
她交代完,又看了苏诺一眼,才转身走出后台。
设计师Diana办完事回来,看见展厅中一个稍显瘦弱的身影有些突兀。她蹙眉走到汉娜身边,抱怨道:“怎么来了个小女孩?”
“我也不知道。”汉娜劝解道,“但现在再重新招人还得耽误一天,要不先试试?”
现在赶工期,耽误不起任何时间,Diana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办公室。
午后,苏诺走回展厅,瞥了眼一边正在粘胶的展板,脚步一窒,又抬眼看了看边上的成品,淡声提醒道:“这块放错地方了。”
布展的工作人员已经来了半月有余,却被一个刚来不到半天的小姑娘指责,自然是不服气。
他眼皮都没抬,“你懂什么呀?”
苏诺仍是坚持,“中间缺了一个块。”
“你哪只眼睛看见缺了一张?”工作人员抬起头,提高了音量。
这些展板都按照顺序摆放,拿一块装一块,他们这半个月从没出过错。这小姑娘来了不到半天,什么都不懂,就对他们指手画脚,自然会让人不由心生烦躁。
苏诺并没被他突然的大声吓得退却,垂眼看着他,仍旧笃定道:“差了一个色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