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知道珍珠一陷入思考，就不喜欢被人突兀地打断，她鼓鼓脸颊，干脆把问题再扔回说出这话的小男孩。
“欸欸，什么是外地人的残渣？”
“我才不叫欸欸，我叫汤米啦，约瑟芬姊姊你怎么老是记不住我的名字。”脸上有着雀斑的小男孩不高兴地纠正。
“我才不⋯⋯”珊瑚反射性来到嘴边的反驳还没出口，就被回过神来的珍珠及时伸手掩住，总算没让珊瑚自曝外地人的身份。
珍珠轻飘飘地看了珊瑚一眼，那眼神让珊瑚像挨受主人责骂的小狗，可怜兮兮地垮下肩头。
“她记忆力不好，才老是忘记。”珍珠主动把话题接下去，“你再跟她说明一次吧，汤米那么聪明，一定知道那是什么，对吧。”
“我们也知道！”
“问我们！问我们！”
“米丽姊姊别问汤米啦！”
几个小孩七嘴八舌地抢着回答。
但汤米似乎是这群人中的孩子王，他摆出凶狠的表情，其他人只好悻悻然地闭上嘴巴，把在漂亮大姊姊前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他。
“外地人的残渣就是外地人剩下的东西，听说是白白的，所以又叫白色之人，它们只在夜晚出现。”汤米挺起胸膛，努力在珊瑚和珍珠面前表现聪明的一面，“所以晚上钟声一响，大家就必须回到屋子里。除了特殊的日子，晚上是绝对不能出去外面的，不然会被当成白色之人的同伴。”
“被当成同伴会怎样？”珍珠心里有了猜测，但还是想再做一次确认。
一群小孩瞬时没了声音，直勾勾地瞅着珍珠她们，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像是没有温度的石头。
珍珠神色不变，还是轻声细语地说着话，“你们约瑟芬姊姊记性差，老是记不住重要的事。”
觉得自己被抹黑的珊瑚气鼓鼓地踢了一下地面，但也知道不能随意打断珍珠，只好生着闷气，满脸写着“珊瑚大人才没有”这几个大字。
“你们可以再告诉她一次吗？”珍珠扬起恬雅的微笑。
几个小孩像被说服了，转眼又恢复成嘻嘻哈哈的笑闹模样。
“约瑟芬姊姊好笨啊！”汤米不客气地指着珊瑚大肆嘲笑，“当然就是被当成外地人，然后变成没用的垃圾呀！”
果然⋯⋯珍珠眸色一暗，登时没了再向这群孩童询问的心思。
就算入镇时见到的规则上有写着必须在钟响前回到屋里，但当时没人知道白色之人指的是什么。
虽然珍珠了解玛瑙谨慎的性子，但事情就怕万一。
她拉着珊瑚匆匆离开这个地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小女孩的叫喊。
“啊，天要黑了！”
珊瑚和珍珠反射性仰高头，映入眼中的天色出现奇异的变化。
不知何时，墨蓝的夜色占据了一半天空，正好以钟楼为分隔线，另一半依然是霞光满布的绚烂光景。
珍珠再一回头，发现先前聚在一起的孩童已经飞快散开，各自奔向返家的路途。
其中汤米跑了几步又停下，扭头对着珍珠她们摆摆手，“米丽姊姊、约瑟芬姊姊，你们也快点回去吧，等钟声响完十二次，天就会彻底黑了！”
占据半边天幕的暗色此时正快速朝剩余的另半吞噬，紫橙色的领域逐渐消逝。
要不了多久，浓暗的夜色就会覆盖在整座瓦尔西镇上。
“我们快跑。”珍珠拉着珊瑚的手，急急往棕黄小屋的方向跑，内心浮上一丝急切。在没有瞧见玛瑙之前，始终无法安下心来。
不仅珍珠二人在仓促地跑，街上人们也匆忙地收拾东西、关起店铺，为的就是在钟声响完前赶紧回到屋内。
关门关窗的声音更是接二连三地响起，一下下敲在珍珠心头，增添她的不安。
珍珠跑得很急，但她的体力比起珊瑚略逊一筹。刚开始还是她拉着珊瑚在跑，之后就变成珊瑚紧紧抓住她，以免她落在后面。
有着浅褐屋顶的棕黄小屋远远地映入两名精灵少女眼中。
同时天空只剩最后一片霞光，幽沉沉的夜幕几乎已尽数摊展开，不过转眼间，小镇就从明亮进入了晦暗。
钟声在下一剎那响起。
悠长的声响回荡在整座城镇当中，进入了每一个人耳里。
一声、两声⋯⋯
珍珠瞧见棕黄小屋的大门打开，紫罗兰和桑回的身影出现，他们似乎想要快步地迎向她们。
“别出来！”珍珠使尽力气高喊，“钟声响完还在屋外就会被当成外地人！”
在这里只要被视为外地人，就是躯体化成沙子的下场。
钟还在响。
四声、五声、六声⋯⋯
“珍珠、珊瑚！”不熟悉的喊声猛地自另一条街道传出，里头混杂的焦灼像要满溢出来。
珍珠和珊瑚忍不住往声音来源看过去。
从左手边跑过来的赫然是玛瑙和⋯⋯
珍珠的思绪停顿了一秒，想起那名绿发青年叫作惠窈。
比起玛瑙眼中微露的紧张，惠窈完全是把焦虑和担忧写在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在盯视着最重要的珍宝。
谁？他在看的是谁？
他在看着她们？为什么？
珍珠没有注意到自己无意间停了下来，就连紧拉着她手的珊瑚也没发现。
因为珊瑚也停住了。
她和珍珠一样，没办法将视线从那个叫惠窈的人脸上移开。
她不像珍珠总思考那么多，她只觉得看着那个人的表情、那个人的眼睛，胸口突然又酸又涩，就连自己的眼睛也跟着酸酸的。
“别停下来，快跑！”翡翠见两名少女竟然在半途停下，胃部和心脏跟着一块用力绞缩，一股冷意向上窜延。
他从斯利斐尔那里得知白色之人的真面目后，就不敢在外继续耗费时间。他疯了一般只想赶紧回到棕黄小屋，确认他的小精灵们都已经回到屋子里。
他知道众人都明白镇内规则的恐怖，不会轻易违反，在天黑前就会设法赶回。
可是在亲眼见到他们安全无虞之前，翡翠提起的那颗心怎样也无法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