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儿算是发现了，无妄每次特别生气就会喊她名字。
“你喊也没用，不是我夫君还想抱我。”
“我是在救你。”
“少冠冕堂皇了，你不是有夫人吗？抱你夫人去。”
一说到落羽，苏槿儿又忍不住眼泪了。
看着苏槿儿脖子越来越红，无妄眼眸暗了暗：“别动了，我答应你。”
苏槿儿这才停下挣扎：“真答应了？”
“嗯。”
苏槿儿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你也这样抱她吗？”
无妄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落羽。”
“没有。”
“那是怎么抱的。”
“没碰过她。”
苏槿儿冷哼一声：“你不是认定红烨是你和她的孩子，没碰过孩子哪里来的。”
无妄沉默须臾，声音低沉的解释：“那晚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哼，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
其实苏槿儿是相信无妄的，不管他是年泝还是无妄，他性格从不曾变，也不会像别的男人那般三心二意。
他啊，只要认定了一个人，就会从一而终。
“不是借口。”无妄松开她，低头和她对视：“我没有碰过落羽。”
苏槿儿忽然勾唇一笑，起身在男人脸颊上落下一吻。
男人怔住了，敛着的眉眼似乎在酝酿怒火。
苏槿儿一下扑到他怀里：“你都答应暂时做我夫君了，我亲我夫君不过分吧。”
“苏槿儿。”
“夫君，我冷。”
无妄怔然，下意识的将她抱紧，但又觉得这样不对，便不轻不重的说了句：“不要再有下次。”
“好，不会再有下次的。”
但她心里却在说，下次她会更过分。
无妄无奈一边赶马，一边扶着身旁的女孩。
“苏槿儿。”
“叫我槿儿。”
男人没应她。
苏槿儿一脸哀怨：“你都答应我了，这点都做不到吗？”
无妄深吸一口气：“槿儿。”
如此亲昵的称呼，他似乎并不抗拒，好似梦里喊过无数遍。
“你进去好吗？”
“不要，我要陪着夫君一起赶马。”
“外头风大。”
“那夫君可要抱我紧一些。”
无妄沉沉吐出一口气，虽无奈，还是将她往怀里带了些。
她个子小，又瘦，男人不算太过宽大的臂弯，能将她紧紧环住。
正午的阳光正刺眼，无妄还是担心她会不舒服。
“槿儿，你进去好吗？”
等了片刻没听到女孩的回答，他低头看去。
那个趴在他心口的女孩，已经沉沉睡去了。
无妄不仅皱眉，她的精气神越来越差了。
怕风大她会冷，他赶马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但这样天黑之前就没法赶到下一个镇子了。
他们又得在外面过夜了。
无妄找了片林子，给地上清理了下，然后铺上毯子。
“你先休息会，我去捡柴火。”
苏槿儿却忽然起身，然后拉住他的手：“我陪你。”
如此亲昵的动作让无妄有些不适应，可当看到苏槿儿苍白的脸，他最终还是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你跟着就行，不用你捡。”
“那你捡给我拿着。”
“嗯。”无妄应下了，却只是捡了一些小的递给她，大的就自己夹在腋下。
“夫君，我们今晚吃什么？”
“之前买的牛肉还没吃完。”
“啊，又是牛肉啊。”苏槿儿想到那干巴巴的牛肉干，就感觉嘴里发苦：“我想吃点别的。”
“你想吃什么。”
“吃兔子。”苏槿儿语气带着笑意：“很辣的兔子。”
无妄太阳穴跳了跳，不自然的说：“这林子里不会有兔子的。”
“那还挺遗憾的。”
无妄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她：“可喜欢吃菇子？”
“菇子？”
顺着无妄的视线，她看到了地上一大片的菇子，当即眼睛一亮，摇着他的手臂。
“夫君夫君，我要吃菇子。”
无妄夹着的木柴被摇晃掉落，他无奈轻笑：“先把柴火拿回去吧。”
看着忙前忙后的无妄，苏槿儿问：“夫君，要我帮吗？”
“不用，你坐着就好。”
苏槿儿双手撑着头，满脸幸福望着男人。
直到这一刻，她才忽然觉得，他们这样两个人去西尧，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没有世间的纷扰，没有权利的追逐，更没有利用和勾心斗角，世间最美好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夫君。”
“嗯？”
“你喜欢做七绝大长老吗？”
无妄怔了一下：“不喜欢就能不做吗？”
也是，这七绝大长老，身份堪比七绝门主，换句话说，无妄的身份，跟天恒皇差不了多少的。
如此重要的位置，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同样坐上去的人，也不是随便就能下来的。
苏槿儿长叹一声：“我其实不想做这个门主的。”
“那当日你为何要接？”
“因为你啊。”苏槿儿笑得很甜：“门主之位对于我没有半点诱惑力，但能随时随地见到你，我就觉得有很大的诱惑力。”
无妄又不说话了，也是不知道怎么回应苏槿儿这话。
苏槿儿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啊，就想找一个岛，和在乎的人，不问世事，不管恩怨，就这么一直在一起，直到老去，死去。”
无妄却是一笑：“你肩负那么多责任，如何做得到一走了之。”
“所以啊，我的愿望就成了奢望。”
在北国也好，天恒国也罢，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她所愿的，都是局势所逼。
“我这一生啊，好像都是在为了别人而活。”
其实她很理解无妄不想恢复记忆的决定，能抛弃所有的过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无妄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当然不想要找回过去庸人自扰。
无妄看着她，眸子里多了几分心疼。
“你可以选择为自己而活的。”
“我倒是想，可过去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抛下的。”她笑了笑又道：“我若是能像你一样，忘了一切，悠闲做自己，该多好。”
无妄皱眉不语。
苏槿儿又问：“你有没有那种吃了可以失忆的药，给我一点呗。”
“你不会想要忘记的。”
“你怎么知道。”
“你舍得忘记小家伙，还有你身边那些人？”
苏槿儿无语凝噎，片刻后轻笑了声：“我就随口一问，你可不要当真，我当然不舍得忘记他们了。”
无妄将菇子处理好丢入铁锅中，腾腾热气萦绕在他们之间，却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苏槿儿很喜欢这样看着无妄，不真实的轮廓，倒是像极了当初在东境的阿树。
“夫君。”
“嗯。”
“若真的有吃了能失忆的药，有人逼着你吃下，你会吃吗？”
无妄有些困惑看着她：“你这是什么问题。”
“你就回答我嘛。”
无妄知道，自己要是不回答，苏槿儿会一直问下去的，便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片刻后他给出答案：“我不会吃的。”
苏槿儿神色有几分黯然：“你看，你在知情的情况下，是不愿失去记忆的，那么失忆的你，如何能替没有失忆过的你决定不找回记忆了？”
无妄动作一顿，漆黑的眼眸犹如深渊一般：“因为回答你的是现在的我，以前的我，早已不见了。”
苏槿儿扯了扯嘴角，意想之中的答案，怎么听着就那么堵心。
“菇子好了。”无妄盛了一碗递给她：“吃吧。”
苏槿儿眼珠一转，眨眨眼语气俏皮：“我要夫君喂我。”
无妄脸沉了几分：“自己吃。”
“我都喊你夫君了。”
“你可以不喊。”
“那我冷啊，我手都冻得拿不住筷子了，难不成夫君你就眼睁睁看着我饿肚子啊。”
无妄蹙眉：“真拿不动筷子？”
“不骗夫君。”
他犹豫了下还是坐过来了，夹了一块菇子放在嘴边吹了吹，等到不烫了才递给苏槿儿。
“吃吧。”
苏槿儿眼含笑意凑过去含住他递过来的筷子：“夫君喂的，一定很好……”
她忽然皱眉：“咦？没放盐吗？”
无妄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夹了一块放嘴里，都忘了那是苏槿儿吃过的筷子：“我放盐了……”
声音戛然而止，他赶紧又道：“应该是忘了放。”
苏槿儿拉住他，浅浅一笑：“五感偶尔消失啊，看来今天是味觉。”
无妄有些不忍心：“其实这菇子味道很一般。”
“能填饱肚子就好了。”
苏槿儿说着又凑过去：“夫君再喂我呗。”
“嗯。”
吃着吃着，她眼泪又忍不住了。
无妄赶紧放下碗，盯着她问：“怎么了？”
苏槿儿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奇怪，听不见看不见，说不出话我都不觉得什么，但是这吃不出味道，如同嚼蜡一般，我觉得好难过。”
无妄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说了句：“会好的。”
“你说这世上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我却吃不出味道来，这是件多恐怖的事情。”
“会好的。”他还是那三个字。
苏槿儿盯着锅，有些遗憾的抱怨：“偏偏是今天，我都没能尝到你做的菇子。”
“等你好了，我再做给你吃。”
“真的？”苏槿儿望着他：“哪怕回到天恒国也会做给我吃。”
“嗯。”
“呐，这可是你说的，我可都记着呢。”
“不会食言的。”
“夫君，我还饿，还想吃。”
无妄不厌其烦的端起碗接着喂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