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苑东南边,昆明池的前面,开辟出占地面积三十亩的空地,亭台楼阁作为背景,人工开凿的渠道蜿蜒曲折。
错落有致的雅座上,是作为评审的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主位上的上官彦早早就来到,吃着瓜果糕点,满怀期待等着聚贤会正式开始。
下面的锦席数以千计,都是各地方官员推荐或者层层筛选上来的人才,他们大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这次和往常不一样,皇家园林首次开放百姓参观,前来凑热闹的民众络绎不绝,他们都挤在维护秩序的禁军人形屏障后面,或是感叹天家后花园的奢靡气派,或是翘首以盼盛会的开始。
温淑妃作为参加聚贤会的温絮兰的陪同家属,所以也可以出现在聚贤会现场,她这次不用戴着面纱,穿得特别花枝招展,放眼全场,最为引人注目。
她特别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眼神总是若有似乎扫向旁边的庶妹,洋洋得意,觉得庶妹就是来陪衬她的绿叶。
温絮兰和温淑妃从小就在一个屋檐底下生活,岂有不懂得嫡姐心思的时候,她不在意,反正她很快就会是全场的焦点了,这是聚贤会又不是宫中选秀,穿得搔首弄姿有什么用?
“你今天能有把握可以赢得过皇后娘娘吗?”温淑妃娇笑着询问。
温絮兰志在必得地昂起头:“这是自然。”
温淑妃上下打量了温絮兰,又问:“靠你那点医术吗?”
“不然呢?”温絮兰反问。
温淑妃微不可见地嗤笑:“还以为你有什么别的招数,原来是自信。”
“我可不像有些人,惯会耍阴招。”温絮兰趁机阴阳怪气。
旁的也就算了,医术方面她可是非常有信心。
她相信太子的奇毒,换她来她也可以解!
所以她是不会作嬴金陵今天能盖过自己的风头这样的假想的。
但是天下之大,她不防着嬴金陵可要防着会不会有什么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手,所以父亲早就利用丞相的职权之便,向下面各地的官府施压,这次聚贤会搜罗来的人都是资质平庸的。
对于庶妹丝毫不客气的冷嘲热讽,温淑妃马上冷下脸来:“温絮兰,你也太目无尊长了!本宫不仅是你嫡姐还是尊贵的淑妃!”
温絮兰立刻学着温淑妃平时的装模作样:“妹妹说笑的,姐姐怎么就生气了?”
“叫什么姐姐?要尊称娘娘!”温淑妃继续不依不饶。
这个时候温晃成开口打断倒:“好了别内讧了,皇后要来了。”
自从被贬了官,他没有一天是舒坦的,难得今天聚贤会,想看看温絮兰能不能把嬴金陵给比下去出口恶气,万一被妹妹搅和了就不好了。
“哥,你怎么……”温淑妃不爽地哼了哼,话说到一半就被嬴金陵的到场吸引了注意力。
“她居然穿得那么朴素就来了?”温淑妃见嬴金陵只穿一套黑鹤祥云的宝蓝色劲装,狐疑出声。
就跟话本里的江湖侠客似的,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怪不得陛下不喜欢。
梳起高马尾的嬴金陵未施粉黛,干净利落,她步伐张扬自信,自带豪爽之气,一出场就引来了所有人侧目。
“这是皇后娘娘吗?”
“和那天见到的不一样……但是那张脸毫无疑问只有皇后娘娘才有的美貌!”
“好帅气的皇后娘娘!”
“真正的美人不需要涂脂抹粉,我就说我家婆娘买胭脂水粉的钱花太多了。”
“你就是抠门。”
听着身后不远处百姓们的议论纷纷,温淑妃不屑一顾,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刁民!
那些围观聚贤会的百姓之中,自然是不乏文人雅士的,他们一支笔一本书,论遍古今中外,也能轻易挑起一场不小的纷争。
而皇后娘娘这样的风骨恰好对了他们的胃口。
嬴金陵也在锦席之中坐下,她并没有给自己安排特殊的座位,和所有参加聚贤会的一般人一样,她一落座,四周围的人都挺直了腰背,更加目不斜视了。
皇后都坐在一般人中间了,温淑妃的妹妹却是自设了雅座,游离在外,顿时显得格格不入。
温絮兰有些窘迫,埋怨地看了嬴金陵一眼,作为一国之母,怎么也不注意一下身份,怎么和一群布衣坐一块?还害得她多奇怪似的!
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的上官阁主,抚着长长的花白胡须,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风骨不一般。
嬴金陵兀自斟了一杯热茶喝,没有红袖和桃桃在身边,她就自给自足,她和上官阁主一样,毫无负担吃着面前的点心瓜果。
宫人们拖着盘子忙来忙去,确保大家茶壶里的热水都足够,桌上的小点都齐全。
天阁寺的几个小童把这次聚贤会的第一道题目请出来。
只见帷幕降落,坐着一排面纱蒙着脸的男女老少,为首的小童稚嫩的嗓子脆生生介绍着这道考题:“第一道题是祛痕。”
小童说完,这一排的人都伸手摘掉自己的面纱,他们的面部都有不同程度的疤痕,或深或浅。
温淑妃下意识就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很怀疑那上官老头是不是故意在映射她。
锦席中陆陆续续举起手,有人说用芦荟,有人说用金疮药。
嬴金陵颦眉,这都是些什么人云亦云的方法?
估计连孩童都会。
就算资质再怎么平庸,作为医者也不至于说出诸如芦荟金疮药这种话吧?
她怀疑这里究竟有几个是学医的。
太医们也是暗暗摇头,这还需要评分吗?
难道大周现在都无人学医了?就这些人也值得各地推举?
这时候一道清甜的嗓子响起,众人一看,是温家小姐温絮兰,只见她颇为得意地说着自己的见解:“内服活血化瘀的丹参等药物,外敷陈油蜂蜜,祛痕冰膏,不出两个月便可痊愈。”
郭太医点头:“学医的都该知道。”
他这话原只是指责了那些所谓的医者连最基本的都不懂,听在温絮兰耳朵里就变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