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琐玥抬起脸,猛然用尽全力朝地面撞去,凰殇昔眉心一紧,还没有来得及出手,琐玥的额头便已经重重磕到了地面。
伴随那一声响亮清脆的声音,琐玥的身子瘫了下去,额头上源源不断流出滚烫的鲜血!
静贵妃怔住了,这个丫头居然敢以死证明清白?!
她当初怎么就没发现这丫头有这样的气概?若是她知道,她断不会养在身边!
好好的早朝,就这样乱成一脸,凰殇昔露出惊慌失措,蹲下来将琐玥抱在怀里,捂住琐玥伤口的同时朝人吼道:“快请太医!快去!”
皇虚筌盛怒,猛然站了起来,大掌一挥,指向了静贵妃,“你,以后就在镜花宫里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静贵妃震惊地抬起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皇虚筌,受到重创无比虚弱的她此刻就连说话都几乎要倾尽全力,“你……你说什么?皇上,你说什么?”
“朕说得还不够清楚?!你看看你闹出来了什么,你是不是非要把整个皇宫都搞得乌烟瘴气?朕一再警告你,你将朕的话当成耳旁风,那好,你就去当一个摆设!朕以后都不想看到你!”
静贵妃的娘家见状,知道紫荆帝不是开玩笑,立马就想跪下来求饶,但是皇虚筌先一步下狠令:“谁想给她求情,便一并回家休养!”
这让刚刚张嘴想说话的皇沾燊立刻将话咽了回去,看向自家母妃的狼狈和失魂落魄,心中对凰殇昔和皇倾箫的怨恨到底了史无前例地步。
静贵妃的娘家人也不敢再开口了,谁都会选择明哲保身的。
本以为不说话便避免殃及鱼池,但是皇虚筌却突然话锋掉头,转向了皇沾燊。
“还有你!”
皇沾燊通体一寒,对上皇虚筌的目光,里面的勃然怒火,让他心中的怨恨顿时焉了,他从来没见过他的父皇生这么大的气。
“你从今天起,你也回去给朕闭门思过!”
“父皇,为什么!”情急之下皇沾燊忍不住追问了句。
“为什么?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暗地里做了什么事,倾箫是太子,你做再多朕也不会改立太子的!你再暗中动手动脚,朕就不知让你闭门思过那么简单了!”皇虚筌怒发冲冠。
皇沾燊瞪大眼睛,禁不住退后了一步。
以前他暗中做什么,父皇都不会管的,现在他做的事情也与以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他没有明说会不会改立太子,那就在告诉自己还有机会的。
可是,他就那么残忍地断了自己唯一的想法?
不会改立太子……哈哈哈,父皇,你太偏心了!
“皇上,请三思啊!”二皇子一派的人连忙下跪。
“朕说过谁若求情便一并回家闭门思过,看来你们也没觉得自己错了,从明天起,你们的早朝不必再上了,什么时候认识错了,什么再回来,退朝!”
皇虚筌大袍一挥,率先夺门离去。
皇沾燊焦距涣散,脸上还是那
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静贵妃的眼神从龙位上挪到凰殇昔身上,又落到她怀里的人儿身上。
眼底,是她从没出现过的阴鸷。
这个贱丫头!她怎么还会看不出来是凰殇昔故意布置在她身边的呢?
没想到她玩弄后宫半辈子,现在,居然要栽在这个丝毫都不起眼的丫头手里!
她不甘心!不甘心!
明明就是算计好了一切,到头来却是给别人做嫁衣!
静贵妃在冷笑和失魂落魄中由凰沾露搀扶着离开的。
皇倾箫来到凰殇昔跟前,眉目中全是担忧,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
这时候太医已经来到了,在地面匆匆忙忙先处理一番。
凰殇昔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抿着唇,不说话,皇倾箫心中无比的心疼,声线低缓温和地安慰:“昔儿,别担心,没事的。”
凰殇昔轻点头,没有说话。
大臣们纷纷告辞,这种情况,还是别淌这趟浑水吧!
太医先简单处理一番琐玥的伤口,告诉凰殇昔伤口不致命,她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有人过来将琐玥放上抬架上,轻手轻脚地抬起乾承宫,皇倾箫也跟了过去。
所幸的是,琐玥捡回了条命。
皇倾箫命人将宫里的雪凝脂拿过来,说是能让琐玥额上的伤疤去掉。
之后的几天里,静贵妃被禁足镜花宫,而皇沾燊更是被“架空”了,整日想着如何才能夺回权。
秦尚书那件事,在紫荆太后和静贵妃“撕逼”的时候,都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地把话都说了出去,他也就无罪释放了。
不幸中的万幸,因为再过几天,就到问斩的时候了。
在那天早朝之后,整个皇宫几乎是被重新整理,就连早朝都不例外,皇宫暂时是风平浪静的。
琐玥躺在床上三天之后,就醒了,额头上缠着一捆捆绷带,小脸本就苍白,在这样的衬托下显得非常虚弱。
这会儿碧洙正侍候她用膳,琐玥充碧洙笑了笑,伸手想要接过粥,碧洙确实躲开了。
舀了一勺子递到她唇边,“你现在还很虚弱,别逞强,我喂你。”
“真不用,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你给我吧。”琐玥摇头。
碧洙见她坚持,也就只好将碗递给她,眼睛仅仅盯着,似乎是在担心她的手拿不稳。
这时,门被缓缓推开,碧洙退下来,见到是凰殇昔,福了福身子行礼:“公主殿下。”
凰殇昔点头,抬手意示她出去,碧桃将端来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下,便出去了。
凰殇昔坐到琐玥的床边,手拍了拍她被被褥盖住的腿,“琐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又让你受伤了。”
琐玥连忙咽下最后一口粥,边咽边摇头,“主子,琐玥一点都不辛苦,能帮到主子的忙琐玥心里很开心,主子,琐玥总算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了。”
凰殇昔笑:“琐玥本来就不是一无是处,只是我不想你去受苦罢了。”
琐玥目光坚定,“琐玥不怕的,琐玥想成为主子的左右臂
,而不是您的累赘,琐玥也想变强,也想好好保护主子!”
凰殇昔点头,“你做得很好,在这件事上好得让我无可挑剔,特别是最后这一下……”
说着,凰殇昔抬手轻戳琐玥的脑门,琐玥嗷叫一声,抬手捂住脑门。
“这一下,当真把我吓得不轻,这么重力道下去,若不是我及时替你用内力缓解,你是不是就想把这条小命搭进去?”
琐玥窘迫地笑笑,“这不是急中生智嘛,当时也没想这么多,脑子里只有演不逼真就没法让人信服,所以就卵足尽装下去了。”
凰殇昔唇边噙起无奈,摇了摇头。
当初琐玥遭静贵妃设计的时候,琐玥是临时起智先假装投靠去静贵妃那边的,想着先稳住对方再说。
后来她便拿信鸽秘密跟凰殇昔通信,告诉了她这边的情况,随后然后回让她继续潜伏。
后来的事情,她也都请示凰殇昔怎么做,哪怕是秦尚书的事情,她也是传信之后才敢做,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暴露自己。
随后的一短时间内,她在暗中偷偷搜集皇沾燊勾结人陷害秦尚书的密信来往,那时她是联合皇倾箫的人一同进行。
毕竟皇倾箫一派的人都知道皇倾箫和凰殇昔的关系,皇倾箫出门之后,还特意吩咐他们暗中照顾琐玥,静贵妃也是看中了琐玥和皇倾箫的人又来往才打起琐玥的念头的。
而在琐玥“背叛”之后,皇倾箫谢写过信给自己的党羽,让他们尽量配合,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包括前几日凰殇昔手背受伤,琐玥也想将药换掉的,正想动手时看到连茗碎先她一步动手,正好,她正愁没想到借口瞒天过海,连茗碎的举动无疑是帮了他们的忙。
凰殇昔的目的就是想让静贵妃去找紫荆太后,而后早朝的事情也是精心准备的,目的就是想要静贵妃完全失去紫荆太后的庇护!
只要没了紫荆太后这层保障在,对付静贵妃,那倒是省事不少。
至于琐玥那件事,她是打算慢慢处理的,起码不会是在早朝上,她敢断定的是在那种情况下,静贵妃是不会将琐玥的事情抖出来的。
琐玥的那一下是她始料不及的,不过这么一下磕下去,倒也算是个好的解决办法。
处理起来顺手不少,倾箫也在一旁帮忙,那件事情,基本上是已经解决了的。
凰殇昔安慰了琐玥一番之后,便让她躺下好好休息,让她养好伤再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琐玥笑着点头,很快就熟睡过去了。
刚出琐玥的房子没多久,碧桃就过来说,有个太监带了紫荆太后的口谕,让她现在就去水月宫一趟。
凰殇昔脚步一顿,转而转移了方向,让碧桃过来先为她梳妆打扮一番。
在她来到水月宫的时候,宫殿里正有一种极为奇妙的氛围在滋生,这样的微妙她找不到适合的词汇形容,只能说:很僵!
皇倾箫今日一下早朝便让紫荆太后
召来了水月宫,自从在龙鳞皇朝回宫之后,紫荆太后和皇倾箫的关系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皇倾箫不会再喊她皇祖母,也不会天天来水月宫给她请安,更不会像以前那样,刻意找来什么东西送给她讨好她。
对紫荆太后,皇倾箫已经使用冷漠疏离对待,他明白,不管自己怎么去做出卑微温顺的模样,不管他刻意去做任何事情,紫荆太后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他,改变不了的。
就像是皇虚筌不会再改立太子那样。
即使先前不确定皇倾箫是他和琴雪沁的儿子,皇虚筌依然怎么都不肯改立,更别说现在已经确认了。
此时距离下朝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皇倾箫就那样坐在椅子上,只进来的时候跟紫荆太后说了一句“太后”,就没有再说一个字了。
紫荆太后仅仅盯着他的侧脸,她不主动说话,就是想看看,她这个皇孙能忍到什么时候。
可是她低估了她的皇孙了,一旦皇倾箫下定决心的事情,估计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改变主意的。
皇倾箫的神态一直都是淡淡的,唇边的弧度清浅,却勾着一抹疏离。
直到外面传来一声“五公主到——”皇倾箫的神情才有丝微的变化。
他抬眸,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朝这边走来,皇倾箫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凰殇昔缓步而来,在宫女的带路和碧洙的搀扶下,在紫荆太后跟前福身行礼,“昔儿见过太后。”
太后?
一声太后让紫荆太后眉心一跳,她再次想起了皇倾箫现在怎么也不肯唤的那声“皇祖母”。
没听紫荆太后的回答,凰殇昔兀自起身,唇瓣微向上勾起,“不知太后让昔儿过来,有何事?”
“难道现在哀家叫你过来都这么难吗?”凰殇昔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成功让紫荆太后沉下了脸。
凰殇昔面色不变,“当然不是,只是不明白罢了。”
皇倾箫这会儿也站起来,缓缓走到凰殇昔身边,“不知太后让倾箫过来,让倾箫从下朝便一直到这儿,倾箫不知有何事,请太后明示。”
紫荆太后指着两人,顿时被他们气笑了:“好啊,还真不愧是两兄妹,说话的语气都是这么相似的!”
凰殇昔笑意吟吟,不怕气死人,就怕气不死人,“您也说我们是两兄妹了,不像也担当不起,您说是吧?”
紫荆太后瞪了她一眼,随即怒道:“哀家让你说话了吗?”
凰殇昔无辜地摊了摊手掌,“您也没让昔儿不说话呀!”
紫荆太后气结,看到皇倾箫淡漠的脸色,将指着凰殇昔的手狠狠收了回来。
“倾箫,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话?”紫荆太后谁也没看。
“不知太后说的是什么?”皇倾箫眉峰一蹙。
这一口一句太后,听得紫荆太后心烦,先前没注意还好吧,可是这会儿注意到了,听到这个词从皇倾箫嘴里说出来,她就心烦意燥。
说话的声音和
语气都不由得加重了,“倾箫,你在龙鳞皇朝对哀家发的誓,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
皇倾箫眸光微烁,似有不豫闪过,转瞬即逝,他语气不卑不亢,“倾箫说过的话,自然是记得的。”
“既然记得,你现在就在跟哀家说一遍!”紫荆太后语调不由得加重了。
皇倾箫面色平静,眼中却透出一股冰泉寒意,他潋滟的唇瓣轻启,几串记忆深刻的话溢出。
“我皇倾萧在此立誓,此生此世绝不会爱上龙鳞皇后,更不会与她再有任何瓜葛,从今日起,不再见面,视为陌路,生死不相往来,若有违今日之言,必遭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这些话他都深深地记在心里,一个字都没有忘记!
紫荆太后满意点头,凰殇昔明白了,紫荆太后这是要开始算这笔账了。
“既然你都记得,那你告诉哀家,你可做到了?”紫荆太后现在的语气是很软的,没有先前的强硬。
皇倾箫看向凰殇昔,眼中带着无限缠绵的温柔,“难道倾箫没有做到?”
紫荆太后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手有不由得指向凰殇昔,“做到了?如果你做到了,你告诉哀家,你身边这个人是谁?!”
皇倾箫扬起疏离淡薄的浅笑,“她是谁,太后您很清楚。”
皇倾箫的态度让紫荆太后的怒火顿时就烧了起来,“倾箫,哀家也是为你好,她是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况且你当初可是立下过毒誓的,你想想,五雷轰顶万劫不复!倾箫,哀家也是为了你,哀家不想看到那样的毒誓灵验!”
皇倾箫却仿若丝毫都不在乎的模样,他垂眸宠溺地看了眼凰殇昔,随即不缓不急道:“太后,她是倾箫的亲妹妹。”
紫荆太后眼睛圆睁:“那又如何!你那个毒誓是当着哀家的面立下的!你想让哀家折寿吗?”
“太后,倾箫再说一遍,您听清楚了。”皇倾箫眼眸弯起,在紫荆太后莫名其妙的眼神中重复了一边当初的誓言。
凰殇昔听过,顿时明白了过来。
“什么意思?”紫荆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年轻人喜欢玩的,到底还是跨了几个鸿沟的。
皇倾箫的声音很淡很轻,“倾箫当初说的是龙鳞皇后,而她,并不是,她只是我们紫荆国的五公主,仅此而已。”
紫荆太后登时将眼睛睁得老大,“倾箫——你!”
皇倾箫丝毫不将紫荆太后的怒意放在眼里,朝她行礼,“如果太后过来只因为这件事的话,那么现在倾箫已经解释清楚了,若无事,那么倾箫和昔儿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紫荆太后开口,便带着凰殇昔转身。
紫荆太后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想不到一直对她十分敬重的孙子,居然会有一天对她是如此冷淡的态度!
这真是她的孙子吗?
真是她的倾箫吗?
看着皇倾箫越走越远的背影,紫荆太后感觉心房好像流走了四分之一的血液。
她再也找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