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便到了正午,火辣辣的日光照进,照到了凰殇昔那张苍白的脸上。
她面部的表情微微有了些变化,她的眼睛看不见,睁不开,若是她坐着一动不动,若是不靠近她听脉搏,没人知道她是死是活。
也不知道过了许久,她终于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因为干燥又因久久不说话,唇瓣干燥得难以张开。
她撑着虚弱的身体,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与其在这干愣着,她倒不如出去走走,去找一下可以让她反败为胜的可能……
机遇不等人,更不等那只会发呆而什么事都不做的人。
一走出去,刺眼的阳光照过来,照在她的眼皮上,让她十分的不舒服,适应了好半会儿,她才重新抬起步伐。
容颜尽毁的脸上,她顷刻的神情十分的淡,淡得几乎察觉不了她是带有表情走出来的。
没有眼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哪怕失去眼睛听觉更灵敏,也远不及同时用有眼睛和耳朵的好。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办法,也只能去学着如何去将现在拥有的运用得顺手起来,没有眼睛,便好好地利用她的听觉。
在平王府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每走一步都会停下来,她低着头,十分的谨慎,因为她知道,她这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
感觉身前好像有什么挡住了照在她身上软软的日光,身前之人的气息令得她不由停下了步伐。
“你是谁?”凰殇昔没有抬起脸,而是扯着脸细细地在观察周旁的动静。
“本来还想等着姑娘过来投怀送抱的,这不看路都能发现我的存在,是我过于明显了吗?”说话之人的声线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敢问阁下是谁?”好看的玉眉微微凝起,她依
旧没将脸抬起来。
“我是谁……”最后一字的声线微微拉长了下,那人稍微侧脸想看看凰殇昔的模样,但无奈凰殇昔将脸埋得很低,那人一时看不太见。
他干脆伸手抬起凰殇昔的下巴,本事远远看见这女人的身形,猜测定是个美人胚子,又闻此女悦耳好听清脆的声线,便断定此女的容貌定是上等的姿色。
他满怀希望地抬起她的脸的同时,自己也一并凑过去想好好打量打量。
但……当凰殇昔那张被火烧得丑陋不堪了的容颜呈现在眼前,那人眉宇之间立刻就染上了嫌弃之色,不过,更多的却是惊讶。
凰殇昔勾唇一笑,唇瓣之间是浓浓却又不真实的讽刺之味,“阁下想一睹我的真容,不知今儿看见之后,阁下心中失望有多少?”
冷宫的一场人为大火,她当时身体破败,哪怕她知道有人点火,她也无能为力,硬生生感受到被火烧焦的木柱摔下来,砸在她身上,同时,连带着火一并砸在她脸上。
那火辣辣烧肉的疼,她直到现在都十分地记得,那日的记忆,十分的清晰。
她这张脸由上到下,唯一没有毁的便是她的唇,没有被烧毁。
男子捏住凰殇昔的下巴左右摆动打量了下,随即语气中带着让人无法理解的笑意,笑道:“在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打量了一遍,姑娘,好像呢,你确实是丑了那么一点。”
毕竟做政治的人,大多不如古代闺阁女子一般肤浅,只凭样貌来决定态度。
男子带笑的话令得凰殇昔微微一怔,随即扯唇讥诮一声道:“小女子的容貌让阁下失望了,既然都如此,还望阁下行个好心让一下道。”
说着,凰殇昔别了别脸躲开他的手,偏身正想从他身旁
走过去,不料那人忽然朝凰殇昔要走的方向挪了挪,又再次挡住了凰殇昔要走的路。
凰殇昔的玉眉一下子就蹙了起来,声线不免带上了几分不豫:“想必就是我想投怀送抱公子也不稀罕,请给小女子让一下道,碰到你就不好了。”
忽然听到耳边是“唰”的一道轻声,那人带笑的声音又传来了,“不过多看了两眼,本王到觉得并不是很丑。”
凰殇昔的脚步一滞,抬起的步退了回去,“原来是大燕的王爷,不知王爷找上我有什么事,还望直说。”
那人弯起了眼睛,笑道:“听说有位龙鳞的客人不久前来到了燕国,并不知道她来燕国是什么目的,但是她一到达燕国旁都,就让燕帝给劫到了燕国皇宫了……”
那人看向凰殇昔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他,话中有话。
凰殇昔转脸过去,仿佛她的眼睛在“盯”向这位王爷。
“你想说什么?”凰殇昔的声线忽地就冷了下来。
那男子的笑不减,本在这时刻不该出现,可是他却让人十分不能理解,而奇怪的是他露出的笑并不显得违和。
“姑娘觉得本王是什么意思呢?”男人敛眉而笑道。
凰殇昔紧紧蹙了蹙眉眼,随即转身面对他,默了片刻,倏然道:“敢问王爷是燕国的哪位王爷?”
男子忽然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凰殇昔这么快就转入了正题,他还以为他还需再说些什么。
男子抚扇而笑,“位于次位。”
凰殇昔面无色变,沉吟半响忽然唇角露出几丝笑意,“原来是琉王殿下,小女子无礼冲撞了琉王殿下了,还望琉王殿下不要介怀。”
琉王宫瑜眼中闪过几分深意,唇角依旧含笑,唇瓣抿起,不言。
他倒要看看,这名姑
娘要做什么。
他一声本王称呼而已,这姑娘立刻就停了下来,大抵在打着他的什么主意。
凰殇昔见他没有说话,也知道宫瑜是在等她开口,她反倒问:“王爷拦下草民,不知王爷想做什么,或许……有什么要做?”
宫瑜闻言眼底微不可见地闪过一抹笑意,不同他表现在外的笑,两者相差距离甚大,只见他摇了摇扇,薄唇一张一合。
“本王不过想一睹姑娘真容。”
凰殇昔唇角果然挂上了嘲讽,“真是抱歉呢王爷,让您失望了……”
尾音的微微拉长在告诉着别人她没有将话说完,宫瑜同样也在等,有直觉告诉他,遇到这名女子,或许改变什么。
“但是我能与王爷做一场交易。”凰殇昔忽然话锋一转,言辞带有几分只有玩弄权利的人才察觉到的犀利。
宫瑜扬眉而笑,“交易?本王与姑娘能有什么交易?”
凰殇昔勾着唇,道:“我就不信王爷你猜不到我的身份,你既然说出龙鳞的客人,想必王爷已经对她是谁稍有了解了,那么现在我若再告诉你一点,这位龙鳞的客人,是当朝龙鳞刚被废的皇后呢?”
宫瑜每时每刻挂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复而又笑道,带着质疑的语气:“龙鳞的皇后?”
凰殇昔明白,此时的她全身上下,确实没有一分能像皇后,宫瑜的质疑没有半点不妥。
她敛起眉道:“琉王殿下不信也没关系,可若你现在知道,让你来平王府的人,不是平王,而是我呢?”
身在龙鳞的时候,她从不去想其他的国家的政治,她想,只需做好她要做的事情,在龙鳞活得安稳便已足够。
如今她流离失所,辗转到了燕国,在燕国皇宫的须臾片刻,她已经敏锐
地发现了,这个燕国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样平静。
背部的针锋相对,暗涌锋起,个个王爷与皇帝之间暗中交手不断,这燕国的内部十分紊乱,甚至比龙鳞更甚!
宫瑜的笑愈发地深了,“你?你说本王该不该信你,不信会如何?信你了,又如何?”
凰殇昔转身,她面向的方向正好是皇宫所在的地方,“若是王爷想坐那个位置,我能帮得了你。”
“区区一介女流,又有何能耐?就算你当真在龙鳞后宫待过,那有如何?后宫中与朝廷之上,两者无法做出相比。”
“王爷的意思就是把女子看轻了是么……”凰殇昔没有面对宫瑜,所以宫瑜根本就看不到,她眉宇之间全是冷笑。
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确实是,女人生来就是男人的工具,女人生来就是让男人看不起的。
呵……真是可笑。哪怕在这里,这种观念并无错,却让人觉得十分的可笑。
“不知王爷有没有听闻过,传闻很久之前,華煌大陆有着威震全大陆的上古的三大氏族,每一个逝族都有特殊的能力。”
凰殇昔一顿,又道:“若是王爷觉得我一个女子帮不了你什么,那么,上古逝族呢?”
事情隔了许多年,知道那上古三大氏族的人并不多,所以她在赌,赌皇室贵族的人都知道,都在想方设法能找到他们,让她们来帮助自己。
宫瑜眉峰骤然一凛,一把攥住凰殇昔的手臂,挂着脸上标致的笑霍然消失,“你是逝族的人?”
凰殇昔笑意吟吟,点头称是。
显然,她赌对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宫瑜手上的力道又加紧了几分,紧追着又问:“你是什么能力?”
凰殇昔红唇微启:“预测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