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东陵梵湮目光冷淡,面无表情,玉帘在他面前微微晃动。
文武大臣皆谢恩起身,落座后,东陵梵湮将眸光移向她,似笑非笑,让人觉得诡异。
凰殇昔故作平静地将脸别开,但心里却是无法平静了,手指收拢,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服。
为何……为何,不过是对视一眼,她心中为何起伏如此之大,东陵梵湮,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我到如此地步。
咬着唇,凰殇昔在努力平复心中的躁动。
在凰殇昔移开视线的同时,东陵梵湮也将目光挪开,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然后他自然地俯视下边的文武百官。
对于质王的到来,丞相保持沉默,毕竟他的阵营是东陵梵湮这边,而凰殇昔,是他必须针对的罢了。
不想做皇后的嫔妃不是好嫔妃,不想自己女儿做皇后的爹,不是好爹。
但是,丞相东陵梵湮这一派的不做声,不代表中立先皇派和太妃派的人就不吱声。
一名发鬓发白的男人捧着书竹站了出来,朝东陵梵湮拱手福身道:“老臣有一事,想向陛下询问。”
东陵梵湮睨了他一眼,并不说话,而是垂眸。
四下忽然陷入静谧之中,那站出来的老臣子,面对东陵梵湮这无视人的态度,也有些下不了台,可奈何,人家是皇帝,而且东陵梵湮的秉性,这里没人不知的。
老臣子站得有些腿软,而东陵梵湮却是看都不看一眼,慵懒地阖眸,抿唇不言。
静许久之后,东陵梵湮才淡言道:“允。”
那位臣子松了口气,谁都知道,通常东陵梵湮喜欢这样慢条斯理地折磨人,那人接下来说的话以及想表达的意思,往往会遭到东陵梵湮的冷眼寒温的扼杀。
凰殇昔见此,在心中默默给他点了个赞,好狂妄的男人,也好
狂妄的待人接物之态!
从很久之前开始,凰殇昔就知道,东陵梵湮这个男人,绝对是会拽到没朋友的。
“老臣敢问陛下,龙鳞皇朝祖上规定,女子不得入朝堂,并且不得干涉朝政,上次李将军一事,那是不得已,那么陛下,这次呢?
再有,虽然质王殿下贵为亲王,但是先皇早有下令,甚至下有圣旨,质王殿下不得入早朝,不得干涉任何朝堂内政,为何今日,陛下连破两例?”
闻此言,凰殇昔立马别眼,一副她即将看到惨不忍睹画面的神情。
居然这么说话,真作死。
不是说和东陵梵湮开朝多年了吗?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唉,让你不好好说话,让你想针对本宫,本宫就看着你倒霉。
果不其然,接下来当真应了凰殇昔的想法。
只见东陵梵湮冷冷地勾了勾唇,唇畔渗出几分渗人的讥诮之意,深邃黝黑的眸子焦距聚到了这位老臣子身上。
唇瓣一诮,讽道:“你在质问朕?”
“哗啦——”众人心中皆感到默然的被冷水泼中,心底发毛。
看向老臣子的目光中,带着无比的同情,哪怕是太妃一派的人,也是对自派这走出去的人表示怜悯。
都和东陵梵湮暗争多年了,这老家伙怎么这么糊涂?莫不是老年病提前到了?
老臣子似是被东陵梵湮阴冷的语气吓到了,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瞬间变幻出一张哭丧脸。
“臣、臣绝无此意!”老臣子双腿打颤,声线也带着几分颤抖,说话期间,还不忘自己的阵营看去。
好歹也是合作多年,这些老家伙们不至于如此没人性!
“无?呵……”东陵梵湮冷笑,偏头,一手撑着侧脸,神情诡谲。
第二次那声意味不明的冷笑,别说是那站出来的老臣子了,就连凰殇昔
都听出了里面的丝丝嗜血已经悚寒之意。
凰殇昔抱了抱双臂,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冷,还是别靠近这个冷飕飕的冰棍的好。
好在,太妃一派的人与那老臣子有些交集并且他们都得出手去保,因为太妃曾下过命。
若有人出事,另外在场之人,必出手!
于是,在那老臣子双腿颤个不停的时候,太妃一派有几人站了出来。
“陛下,请您先回答,为何连破两例?这是祖上的规矩,哪怕现在您是皇上,也不得不遵守先皇,东陵祖上所落下的命令!”
中立派的人也站了出来,维护太上皇落下的圣旨所言。
“皇上,臣等也请您给个说法。”
于是乎,一个接一个的官员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几乎占据了一半的人数!
东陵梵湮唇际的笑意更深了。
凰殇昔转眸朝他看去。
他,这个皇帝,也不好当。
这个男人一直高傲狂妄,如今面对这么多人的质问,他若再那般,可是会寒了他们的心。
凰殇昔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声,他也背负不少……
可让凰殇昔奇怪的是,为何东陵梵湮和东陵无锦的脸色都这么平静?这不正常,难不成这男人有什么底牌?
“朕每决定做一件事,反对质问的全是你们,你们说,朕该如何处置你们好?”
这话说得很轻,轻得让人以为东陵梵湮是在自言自语。
但没等这些老臣子回答,东陵梵湮又道:“质王为何而来?有眼看的你们难道没看出来?朕的皇后,你来告诉他们。”
东陵梵湮幽寂的目光睨向凰殇昔,站出来的大臣们也都下意识地看过去。
凰殇昔愣住了,这怎么突然就话锋转了,还转到她身上来了?有没有人来告诉她为什么?
嘴角抽了抽,瞪向东陵梵湮,低声吼:“你
在搞什么?本宫怎么知道质王来做什么!”
东陵梵湮不语,只似笑非笑地睨她,完全没有要回答的迹象。
“既然这与皇后娘娘有关,那么就请皇后娘娘告诉臣等!”不知哪个人说了这样一句话。
凰殇昔眼角痉挛,瞪向东陵梵湮的眸子目露凶光,在如此之多大臣跟前,这话,她不答也得答!
“本宫又怎知陛下的想法,本宫什么都不知道的,只看出来,质王是来上早朝的,各位大臣们难道有别的看法?”
最后一字落下,凰殇昔便闭嘴了,她还真不知道质王是来作甚的,便胡乱掐了句,但居然让她给蒙对了。
东陵无锦真的只是来上早朝的!
对于凰殇昔这句话,不少大臣眉头直接皱了起来,这谁不知啊?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我们是问他为什么会来!
“皇后娘娘,这臣等当然看出来了,臣等并不是问你这个,而是问质王来上早朝的原因。”
“请皇后娘娘告知臣等。”
一个个大臣磨着嘴皮子让凰殇昔交代理由,场面哄闹,可是这些说话的人,都是太妃一边的,中立派,竟奇迹地没有再说话了!
这分明是他们所维护的先皇落下所有事物的一个大缺口,可他们为什么不说话?
对于现下,东陵梵湮是满意的,是缄默的,一切全在掌控中。
凰殇昔并不想再开口,冷眼望着那些虚伪的文臣,明白了什么,心中冷笑。
“先皇赐质王名‘无锦’,‘无锦’一意,意味着质王不得入皇陵,不得上朝,而如今,朕的皇后将先皇赐名的‘无锦’一义正式析意,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中立派之人个个面面相觑,没有一句话可言。
太妃派也停了下来,有些不明所以。
东陵梵湮这说了一句,就停了下来,凰殇昔瞬间明白
了,也明白了接下来的话该由她说了。
看了眼东陵无锦,虽是表面是很平静,但是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的紧张,因为拳头紧紧地握着。
她站了起来,声线清晰无人不可闻,重复着以前说过的话,“‘无锦’,不要庸俗,华而不实的仅限在表面的装饰,追求淡泊名利,受天下人之爱戴,做天下人人可敬之亲王,先皇对质王殿下,分明给予了厚盖天的夙望。”
言毕,她漂亮的眸子落在东陵无锦身上,质王,算是我还你一个人情。
东陵无锦不知怎的突然看了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碰,凰殇昔看到他眼底藏着什么她读不懂的情绪。
凰殇昔并没有理会,而是淡淡地挪开了视线,该做的,她已经做了。
“有异议?”凰殇昔坐下,东陵梵湮冷得寒温的声线就响起。
中立派若干追随先皇的老臣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凰殇昔,许久之后,他们凝着她问:“‘无锦’的字义当真如此?”
凰殇昔面不改色:“本就如此,难不成本宫还能做假?‘无锦’也只有肤浅的人才会去理解表面的意思。”
太妃一派面色一僵,中立派凝着凰殇昔沉吟许久,最后集体往后退了一步,答:“臣等无异议,臣等请求站到一旁,求陛下准许!”
太妃派傻眼了,张大嘴,满脸的不可置信,东陵梵湮唇边深意加重,薄唇亲启:“准。”
一字落下,又立刻接下了下一句:“呈上来。”
“是!”
守门侍卫站出来应了一声,其中一个朝外面大喊:“陛下有令,将东西呈上来!”
而后,十几道语句一模一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太妃派摸不着头脑,就连中立派和东陵梵湮一派的也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直到东西呈了上来,太妃派的人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