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泰姬踩了离合挂空挡拉手刹：“到了，下车。”
吃瓜吃得正开心的桑南南闻言，拉着琴言的手下了车。
泰姬去旁边停车了，桑南南就站在高楼面前抬头望，这是一座封闭的墙门式建筑，门匾上写着“供养阁”，高围墙、大铁门、琉璃屏风、彩色花街地砖，乍一看和桑南南电视里见过的古代当铺差不多，但更加宏伟气派，占地也更大。
地府向来不拥挤，大多数亡灵还是选择入轮回的，留在地府的亡灵其实比较少，供养店也不例外，门前只有三五亡灵进进出出，铁门左右各立着一个白色等身纸人，每逢人进门或者出门便左手抱住右手，尖着嗓子打拱说：“愿神女庇护您！”
本来纸人应该是有些可怖的，但它们动作迟缓，点头哈腰，看着甚至还有点憨，琴言一向安静，都被它们逗笑了。
桑南南勾起唇角：“真有意思。”她转而问道，“为什么是‘神女庇护’不是‘冥帝庇护’呢？按照大多数亡灵的想法，后土神女不是早就仙逝了吗，冥帝才是实际掌管着冥界的呀。”
泰姬看了看她，笑着说：“一种信念吧，人活着需要信念，死了也需要，虽然在众亡灵心里神女逝去那么久了，在冥界的人和神心里反而更加像是象征着地府永存的信仰，而不像具体存在过的神明了。但星君却是可以真切地接触到的，对整个地府都像是可靠的大家长一样的存在，但不适合作为信念而被供奉。”
“噢……那这里是做什么的呢？”
身为导游的谷清晏耐心地解释：“看看，南南刚刚没仔细听，供养店是第一届冥帝创建的，本来是作为现世中的人们为亲人烧钱的归处，亡灵可以在这里领钱，但后来没过多少年，冥帝发现这样不行，会通货膨胀，于是荒废了。
后来星君上任，地府改革，星君学习了人间的经济体制，引入人间的货币，既规范了亡灵的工作和交易，也方便我们这些冥神去人间生活，这里就被改造成了地府银行。
另一方面，星君批准亡灵可以到供养店里领取冥币当作纪念，但不能当作货币使用。”
“拿冥币当纪念？”桑南南诧异。
“对活人当然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其实这对亡灵来说是很仁慈的行为，因为种种原因无法轮回的亡灵都走不到奈何桥去喝孟婆汤，他们还会有记忆和眷恋魂，但不能看到人间的亲朋好友，只有这些货币就像一个记号，告诉他们，烧纸钱的时候家人的思念、牵绊和爱，告诉他们自己曾经真真切切活过，被人记挂和不舍过。”
“啊……听起来有点难过。”
“地府向来就是这样的地方，有离别也有新生，残忍又迷人。”泰姬笑了，“曾经我也是亡灵中飘荡的一缕，只觉得这里冰冷无情，但从星君继任开始，地府已经改革很多了，现在的地府真的就像家一样了，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我们南南。”
桑南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琴言眨眨眼问：“谢谢小南姐姐？”
泰姬耐心回答道：“是啊，星君继任百年，一直都在思考如何改善地府，地府正是和人间联系最紧密的地方，但星君毕竟是从神域中降生，对人间一无所知，而后来南南来了，南南自小在人间长大，刚好弥补了星君对尘世规则人情的空白，困惑迎刃而解，改革之举也就顺水推舟了。”
“哇……”琴言敬佩地看着桑南南，“小南姐姐好厉害！”
“好啦，三位大小姐，快进去吧，别在门口吹冷风了。”谷清晏把她们往里面推。
供养店也如同地府其他机构，看上去古朴，但进来了其实就是现代银行的景象，泰姬说自己要取钱，桑南南就带着琴言在旁边的等候席坐下了，谷清晏挨着她们漫不经心地挽起了手机。
桑南南四下打量，供养店内里很大，宽敞明亮，负责接待的都是漂亮小姐姐，生魂看着也和活人无异，只是唇色、脸色都更加苍白，衣服看着也像纸糊的，轻飘飘的，言谈都很客气礼貌，倒也没有她原来想象中可怖血腥。
桑南南戳了戳谷清晏，低声问：“为什么亡灵都还挺好看的？我以为会缺胳膊少腿的……”
“以前是的，死的时候啥样进地府啥样，甚至隔三岔五会有人走奈何桥的时候，眼贱往忘川河里瞅一眼，结果那样子把自己吓到了，脚一崴掉河里去，阴兵鬼帅还得下河去救人，啊不是，救亡灵，好几次我值夜班，大半夜的守在阎王殿，睡得正香呢，被拉起来去给哭哭啼啼的亡灵心理辅导。
后来地府改革，星君用灵力庇护地府，给黄泉路加固，同时也给了入地府的亡灵一道脸面，让他们得以用自己生前最体面的样子入轮回，也算是星君的仁爱之举吧。”
“唔……那地府工作人员穿得还挺多彩的？上次在酆都那个小姐姐还穿了JK制服。”桑南南指了指穿着汉服的接待小姐姐。
“别被骗啦，那些是画皮，模样是自己做的，也不都是小姑娘，其实有男有女，只是画皮更喜欢扮成女体，酆都的那个小丫头是妖界狐妖，慕星君名而来，经过好多场考试考上来的，可励志了，只是最后选了前台的职位，说是活少钱多，还能天天看到星君，小姑娘觉得自己的年纪换算成人类应该是高中生，又因为地府与人间交接，也很喜欢人间的生活，所以学着人的样子穿了制服。”谷清晏解释。
桑南南忍不住感慨：“地府对服饰好开明啊，人间好多公司统一要求穿得清心寡欲的，连在人间的学校望过去，都是一片一片肥肥大大的校服。”
“这就不得不夸一句咱星君理智了，在咱地府，推崇的就是自由，当然包括穿衣自由，生前被条条框框圈死，死后还要小心慎微也太可怜了。人世其实已经有很多规矩了，女性不能太暴露，男性不能化妆，这些都是人为给自己加的束缚的，很奇怪不是吗？咱地府没有，只要不影响酆都市容市貌，批麻袋都行。”
桑南南“噢”一声，对桑淮更加肃然起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