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诧异不已，谷清晏笑了：“地府本来就在人间啊，除了酆都是地府核心，只有地府行政人员的灵力匹配之后可以进来，其他地方都是开放的，只是在普通人眼里和在我们眼里不一样。比如在普通的人眼里，鬼界堡就是破旧的小区，奈何桥就是荒废的石桥，鬼门关就是废弃的城门之类的。”
桑南南“噢”了一声。
“实在找不到的话给我打电话啊，或者你去问问前台的小狐狸，平等王殿怎么走，去平等王殿等我也行，其实就是左手边第九扇门，反正挂了平等王牌子的。”桑南南答应，叮嘱完桑南南，谷清晏也就沿着走廊走回去了。
走廊里安静下来。
都说近乡情更怯，她有很多想和哥哥说的话，也有很多想问的问题，虽然和哥哥接触了那么多次，真的马上要面对面见到哥哥了，她的大脑却一片空白，反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望着明亮的灯光照在哥哥办公室的门上，空中只悬着一块很简单的木制牌子写着黑色的楷体字“冥帝办公处”。
果然是哥哥的风格，一如既往的简单呢。
灯光也照亮了这一片宽阔的区域，冥帝府的设计很独特，从内看只觉得如同一片小小的天空，丝毫没有外观上的逼仄感，桑南南望着那一块区域，只觉得相比之下她自己很小，抛去曾经的一切，作为一个普通人桑南南，其实也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
桑南南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进来。”房间没有锁门，里面的人的声音如溪水潺潺，温沉而清润，顺着门缓缓流淌出来。
桑南南轻轻推开门。
桑淮正坐在对面的办公桌上，一身简约又有几分慵懒的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他修长的双腿在木质办公桌下叠起来，看起来很自由休闲。
这个房间也很大，几乎都抵得上一层楼了，桑淮背后也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明明是一楼，但从里往外看却是高楼层，俯视众生的视感让桑南南有种眩晕感，一朵巨大的漂浮的云恰巧从窗外飘过，显得桑淮整个人都像浮在云里，又或者说他是轻飘飘的云层中唯一的真实。
桑淮抬起头来看着她，窗外的阳光倾泻而下，照亮了书桌上厚厚的白纸文书，也落在他身上，将他的三千青丝染成了金黄色，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圣洁，他眉目清朗，神色温和，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干净的白色的衬衫显出挺拔的身形，他右手拿着钢笔，左手支在办公桌上撑着下巴，海天蓝的眸子通透而明亮，凝视着来人。
她朝思暮想的哥哥啊……
终于见到你了。
桑南南努力遏制住鼻尖传来的酸意，刚想开口叫一声哥哥，对面的人倒是先开口了：“桑小姐，有什么事吗？”
？！
……桑小姐？！
他为什么叫她桑小姐？！
桑南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见她不回答，桑淮倒是很疑惑的样子，只是疑惑的目光中似乎还带着几分隐隐的打趣。
桑南南脑子飞快转动。
桑淮难道不是哥哥？！
不啊，谷清晏也说了，她自己也想起来了，他肯定就是哥哥。
那他为什么不认她？！
“桑小姐？”桑淮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
怎么办？
怎么和他说自己的来意？！
桑南南一下子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灵光，她攥紧了拳头，语气尽可能地平静，身子却在微微颤抖：“星君大人，我是来找琴言的灵瓶的，季松云说她的残灵在您这里。”
他一定发现端倪了，桑南南想，不论她再怎么告诉自己要冷静，她话语间的颤抖太厉害了，他不可能没发现。
桑南南去看他的反应，桑淮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抽出左手办公桌的抽屉，纤长白皙的食指与拇指间捏着一个小小的装着明蓝色液体的瓶子：“是这个吧？”
桑南南木木地走过去，接过了灵瓶，语气很机械：“谢谢您。”
“里面只有残灵，桑小姐拿了灵瓶又打算做什么呢？”桑淮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漂亮的眸子干净而纯粹。
是啊，她打算做什么呢？
桑南南自己也迷茫了。
最近她只顾着找哥哥了，根本没有考虑过琴言。
可是琴言为了她生生劈开了自己的灵境啊，季松云说这样和自杀无异。
“我想……我想再进入琴言的灵境。”桑南南语气很平和。
“嗯？”桑淮看起来很意外，“为什么呢？这个小姑娘的灵境已经残破，恕我直言，以您如今的灵体进入无异于有去无回，与她陪葬罢了。”
桑南南垂下眼帘：“我明白您说的，但琴言是因为我变成这样的，事情都要有始有终，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只要能带回琴言，我都想试一试。”
桑淮点点头，了然。
“谢谢您，告辞。”桑南南弯了弯腰，表示感谢，转身打算离开。
“嗯……稍等。”桑南南刚碰到门把手，桑淮叫住了桑南南。
桑南南回头，他右手转着钢笔，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如明月皎皎。
“我和您一起去。”
“为什么？”桑南南问。
“残破的灵镜对普通人类来说太危险了，身为冥帝，护佑子民是我的义务。”
桑南南垂下眼眸，掩盖了心里的失落：“……谢谢您。”
“请等一等，最近公务繁杂，我可能抽不开身，后天我去找您可以吗？不必担心，灵瓶有我的灵力维系，你的朋友暂时还是安全的。”
桑南南答应了，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木门，离开了。
给桑淮关门时桑南南偷偷又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桑淮依旧低头认真地翻看卷案，认真而专注。
……他再也没有抬头看她。
……为什么？
是她弄错了吗？
桑南南捧着琴言的灵瓶，掌心传来微微的凉意，灵瓶里流动着蓝紫色的液体，带着点点光芒，灵瓶上栖息着一只羽翼边缘透明的石绿色蝴蝶。
桑南南忍不住去够头上的发带，头上的金属蝴蝶随着她的步子叮当叮当响。
桑淮……护佑着她长大的哥哥……怀抱有些微凉但始终很温柔的哥哥……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认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