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南蹲下身来，郑重其事地问：“琴言，你见过那个怪物吗？”
琴言摇了摇头：“唔……我没有见过他，但是这里有我很多的傀朋友，他们告诉我一定要当心，那个怪物在这里四处游走。”
“傀朋友？”
“嗯……很久以前，我遇到了那位大人，他教会了我做傀，还教会了我怎么给傀注灵，后来那位大人说他等的人马上就要醒了，他要去见大姐姐，我就回到了这里，最初我看不到这里的镜子，也见不到爸爸妈妈的坟，我在这里很孤单，只有我第一个做的娃娃安安陪着我，于是我在安安身上做了很多很多傀朋友，安安就会变换着傀朋友的性格和我玩，自从这里被那个怪物撕开了一个口子，那个怪物进来了，安安身体里的傀朋友越来越少了……”
琴言的声音和脑袋一同低了下去，桑南南在心里思忖片刻。
季松云曾经在菡萏灵境说过自己也属于白鹤家族，曾今的白鹤替琴言报了仇，还帮助琴言铸造傀身，那季松云没有理由杀琴言，更何况时间也对不上，季松云和她一起进入的琴言的灵境，而按照琴言的话那个怪物在这个灵境存在了好一段时间了。
或许是琴言生前只见到了白鹤的刀，刀身刚好也有红色的花，结合当时的情况，琴言下意识地害怕这样的刀，在灵境里才会作为怪物的武器。
那个怪物……难道就是灵镜的灵核？是作为琴言心结所在？
桑南南想了想，把阳玉摘下来，挂到了琴言脖子上。
“小南姐姐，这是什么？”琴言好奇地问。
桑南南拍了拍琴言的肩，笑着说：“这是我的护身符哦，一定也会保护琴言平安出去的。”
“那小南姐姐呢？”琴言有些担忧地问。
“嘻嘻，我跑得快，我可是体测八百米都跑过了的人，那个怪物跑不过我，琴言不用担心，而且，我有小蝴蝶指路，琴言你不知道，我其实进入过一次这样的灵境了，小蝴蝶都帮着我出去了，所以琴言放心吧，我们肯定和那个怪物见不到面的。”
桑南南站起身，左手指了指蝴蝶，右手牵起琴言的手：“好啦，琴言，我们出发吧。”
琴言点了点头，紧紧地拉住了桑南南的手，她绕过坟头，沿着花园里的羊肠小路慢慢往前走。
“琴言，你说的那位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桑南南问。
琴言歪着脑袋想了想，边走边说：“珩大人很疯狂。”
“疯狂？”
这倒是桑南南没想到的回答。
“嗯，他会捉很多人放在一起，把他们扔进地下监狱，给他们提供利器，却不给他们食物，看着他们自相残杀，砍下同伴的身体来吃。
有时候地下监狱被砍出了他喜欢的部位他就会收集起来，好像他想做一个傀，可是一直做不出来，于是收集的部位过段时间也会扔掉。
有时候他心情不好，就会去地下监狱找一些人，当着其他俘虏的面把选中的人的头捏爆，脑花四溅，弄到其他人身上，听着他们发疯尖叫，用头撞着铁门，或者用各种办法试图自杀但求死不得的崩溃的样子，他心情才会好一些。”
灵境里的花园很温暖，桑南南却莫名打了个冷颤。
“可是小南姐姐，有时候我也觉得珩大人很可怜……他每天早上都会在花园种花，和爸爸种的花不一样，珩大人只种一种花，他说这是扶桑，开花的时候火红火红的，我问他为什么只有扶桑花呢，他说扶桑是大姐姐最喜欢的花，如果有一天大姐姐醒了，一定会喜欢这个花园的，她在这里赏花也好，就能多留在他身边一会儿了。
珩大人很会做傀，做的甚至比爸爸还好，他做的傀都是有生命的，曾经做过一个和我一样的傀，连安安都没区分出我和那个傀来。可是他却说他做不好傀，每次收集到了漂亮的眼珠或者纤瘦的手臂，他会很高兴地拿着看半天，然后突然生气，扔掉所有残肢，然后砸碎房间里的所有东西，说‘不是她，都不是她’，然后怒气冲冲地去地下监狱以杀虐来发泄怒火，安安是珩大人帮我度的灵，安安很害怕珩大人，我就会安慰安安，让它帮他整理好房间。”
真是个……可怜的疯子。
桑南南在心里想。
“我想，珩大人应该很想很想大姐姐吧，就像我很想爸爸妈妈一样，只是我没有勇气面对爸爸妈妈的死亡，我选择了遗忘，珩大人大概一直都忘不掉大姐姐吧，所以只能用虐杀来逃避自己的思念。
珩大人似乎曾经也试图做过大姐姐的傀，他很长时间都把自己关起来没有见人，但最后他还是没有成功，他让安安收走了所有的体骨和残肢，他和我说‘琴言，原来心底深爱的人，是无法做成傀的，在下手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有些人就是第一无二的，即使……或许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听了珩大人的话，在安安体内做了很多傀朋友，却始终不敢做爸爸妈妈的傀，爸爸妈妈，永远是不可模拟的。”
琴言忽然停下了，抬头望着桑南南：“对了，小南姐姐，我八岁生日的愿望要改一改。”
“嗯？”桑南南听故事听得正感慨万千，就问琴言，“嗯？琴言想许什么愿？”
琴言稚嫩语气十分郑重：“我以前想，我希望早日见到爸爸妈妈，希望珩大人能再见到大姐姐，现在我知道了，我不可能再见到爸爸妈妈，但如果神明大人能听到我的心愿，我还是希望珩大人能和那位大姐姐团聚，我也希望小南姐姐永远幸福，所有的亲人和爱人都陪在小南姐姐身边，永远不会离开小南姐姐。”
永远啊……
桑南南有点想哭。
果然是孩子，永远这个词，真的太奢侈了。
琴言的祝福，她不敢奢求永远，即使只是拥有片刻，她都会心满意足的。
“会的。”桑南南的声音有些哽咽，“琴言就是我的小妹妹，我的朋友和家人就是琴言的朋友和家人，我们都会永远幸福的，一定会的。”
“嗯！”
琴言的语气雀跃了起来，话音刚落，她们已经穿过了花园，走到了一扇雕花木门前。
琴言拉开了木门，房间内少女形态的娃娃站在他们两面前，线缝的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黑色扣子的眼睛倒映出他们两的倒影，沾满了深红色的血迹的衣摆随着开门带来的风微微扬起。
“安安，让开，我和小南姐姐要进去。”琴言说。
娃娃歪了歪头，白色的棉花像露出来的森森白骨，毛骨悚然地尖叫起来，挡在门口似乎想要阻拦她们进入。
“安安，再这样我会生气的。”琴言语气已经有了微微的愠怒。
娃娃摇了摇头，它张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
迟缓而尖利的声音通过阳玉清晰地传入了桑南南脑海。
别进去……进去……会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