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时间终于到了,其他班的同学已经冲出了教室,像蜜蜂出巢一般,朝学校大门方向飞奔而去。
我们八班是离校门最远的班级,为了不扎堆挤爆车棚,我们一般都会在教室里待一段时间再离开。
“聂俊远,你家是哪的?”波波头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啥药。
“怎么,我替吴芝婷就这么随口问一下,你用得着迟疑这么这么久么?”波波头对我的迟疑有点不爽,语气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友善了,而吴芝婷就坐在我旁边,她直接问我岂不是更方便一些?
我看一眼吴芝婷,她没说话,似乎默认了波波头的说法。
“新酩村的。”
“你怎么不问吴芝婷她是来自哪里?”波波头面带笑意地看了一眼吴芝婷,又继续向我发问道。
“好了,居秋霞,不要再说了,人家聂俊远不问,你逼人家问,哪有这样的道理。”见我仍然迟迟没动静,吴芝婷从座位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给后排的两位使了个眼色,她们俩心领神会,只见她们俩不约而同地起身离开了位置,与吴芝婷一起走出了教室,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这几个女生还真奇怪。
当校园里人已经不那么多时,我也走出了教室,慢悠悠地朝车棚走去。落日的余晖,把我的身影拉得老长,像一个长腿怪,匍匐在地面上,晃晃悠悠地移动着。
车棚就在出校门后左手边,占地面积很大,初一至初三的学生以及教职工的车,都停在这里。为了防止大家找不到车,学校特意在按年级与班级,将车棚分片划区,并在相应位置挂上标牌,一目了然,找车也变得很容易。
但奇怪的是,我去初一八班的区域找车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车。我中午来的时候,肯定是把自行车停在指定区域的。难道是我停车的时候太匆忙,把车停在别的班了?
可我在附近班级的位置上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我的车,但我突然想起来,我下午车一停好,就把撑腿支好,然而并没有给车上锁!我感觉我的车很可能被不怀好意的人顺走了!
我心急如焚,连忙跑到门卫处找门卫大爷。门卫处就在进校门的右手边,与办公楼紧挨着。门卫处可不是一个闲缺,门卫除了日常的巡逻之外,还负责上课与下课的敲铃工作,还有校园广播的播放工作,以及日常的校园硬件设施维修与维护工作。
门卫大爷也不是一般的老大爷,他们都是退休老教师招聘过来的,一般的大爷还真胜任不了这份工作。
我心急如焚地去敲门,门很快就被打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家出现在我面前,但他精神矍铄,鹤发童颜。
“这位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么?”门卫大爷的声音很有磁性,我猜他以前可能是一位音乐老师吧。
我立马扫视了一下门卫处告示牌上的工作人员头像,眼疾手快的我很快就找到了这位门卫的姓名——韩卫忠!
“韩老师,您好。我的自行车停在车棚不见了!能否调看一下监控录像,看究竟是谁把我的车推走了。”
韩老师打量了一下我,看我惊慌失色,确定了我没有在说谎之后,他并没显得很着急,反而慢条斯理地跟我说,“同学,你是几年级几班的,你的车什么颜色的,什么样子的,是上午停在车棚,还是午饭后停在车棚的?你是几点去车棚发现车不在了?”
我一一回答了韩老师的问题,但他面露难色,因为从下午我停车到发现车丢失的这段时间里,他要去翻看回放视频,如果进度条跳得太快,很可能会错过被偷的瞬间,如果逐帧观看,又需要费点时间,所以最终的回复就是,先让我回家,等他查出眉目了,再来通知我。
我留下了班级姓名以及家庭联系方式,然后就愁眉苦脸地准备往家的方向走。我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家,感觉今天运气太背!
今天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估计坏运气就是从看见表姐与曹友彬那段不可描述的画面开始的。孔老夫子的“非礼勿视”还是挺有道理的,我就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直接招致了霉运,肯定是这样的!
姑奶奶曾经跟我说过,冲走霉运的最好办法就是沐浴更衣,斋戒三日,以虔诚之心去寺里上柱香。我觉得这事很玄乎,毕竟我从来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一个忠实的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者,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个。
现在霉运发生在了我身上,我自然不信神明,但我还是相信心理上的暗示与安慰的。所以我打算回家之后,好好洗个澡,然后吃素三天,再在家里的香炉里点柱香。心诚则灵,其余都是次要的。
就在我耷拉着脑袋,神情沮丧地往新酩方向走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刚从教室出来的杨雪。她神采奕奕,面带桃花地朝校门方向走来。
当她看到我的时候,远远地就朝我打招呼。“聂俊远,明天可千万不要迟到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心情都快沉到谷底了,她倒好故意揭开我的伤疤,并笑脸盈盈地往上面撒盐。
本来对这个小姑娘挺有好感的,现在老实说我都懒得理她。我不搭理她,扭头直接往前走。
她立马三步并两步地朝我飞奔过来,跑到我身后就伸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右肩。“今天被王教官训得不开心啦?怎么都不理我,这也太没礼貌了吧,好歹我在王教官批评你的时候,替你说了点话,并没有对你落井下石。”
“哦,那我是不是要张灯结彩地感谢你一下?”她虽然拍了我的肩膀,但我仍然没有回头看她。
“你这个人很没趣哎,我本来想安慰一下你的,没想到你这么不给我面子!说话还这么阴阳怪气,好像我欠你钱似的。”杨雪紧紧地跟在我身后,明显能感觉到,她正逐渐变得像我一样郁闷。
“我跟你很熟吗,为什么要给你面子?实不相瞒,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心情不好不是因为迟到被王教官批评,也不是当众出洋相,而是我的车被偷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是用哀求的语调,只想告诉这位临时班长,我心情难过得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我想一个人静静。
“咳,我还以为什么事,不就是一辆自行车嘛!”杨雪弄清了缘由之后,忧郁的脸上立马又绽放出美丽的笑容。
“你不懂,这辆车对我来说很特别!”
“是你女朋友给你的礼物?”杨雪突然这么一说,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了,只能说现在的女孩子,脑回路比较奇特。
“不是!”我有点不耐烦。
“是你爸妈给你买的礼物?”
“不是!”我正在慢慢失去耐心。
“那肯定是某个重要的人给你买的,对不对?”她也真够有意思,对这个问题死咬不放。
“我希望你不要胡乱猜测了,就算你猜中了,那对你来说又有多少意义呢?”我终于对眼前这位小姑娘失去了所有耐心,但我说完句话,感觉语气说得有点重,立刻就有点后悔与自责。
时间在这一刻忘记了运转,空气在这一刻凝结成了寒霜,明明是酷暑难耐的夏天,我们之间却横亘着终年积雪,坚冰万里,寒气袭人!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么多无聊的问题。你家哪的,如你不嫌弃,我可送你一程?”杨雪打破了沉默,向我伸出了援手。
我知道杨雪家是梧泊村,梧柏在紫浔初中的东北方向,而新酩村在紫浔初中的东南方向,既不顺路,也不相邻。
“谢谢你的好意,就不麻烦你送我了。”
“别啰嗦,快告诉我你家是哪的?”
“新酩。”
“等我一下,我去车棚推车,载你一程!”
话音刚落,杨雪就小跑着朝车棚杀将了过去,空留我一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