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是怎么做的?”
顾兰大声吼道。
柱儿擦着脸上激起的水花,哀求道:“姐,我知道错了,你让我上去吧!”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怕死吗?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怎么现在又怕死了!”
不仅是柱儿不理解顾兰的所作所为,村里人也十分不理解。
有人想要上前劝阻顾兰,却被阿吉拦下。
“她要做什么,定有她的道理。”
村里人只好在一旁看着。
顾大河也有些不忍:“兰丫头,快让他上来吧,别染上了风寒。”
说着便走到河边,伸手要拉柱儿。
柱儿反而不愿意上来了,他倔犟地打掉顾大河的手,低声吼道:“我不上去!”
他不是不想上去,他只是不明白,姐姐为什么突然这样对她。
柱儿委屈地擦着泪水,只觉得脸上也生冷刺骨。
顾兰红了眼眶,颤抖着道:“梁儿,你过来告诉他,你刚才为什么哭。”
梁儿抱着珠儿走了过来,这会冷静不少,他怯生生道:“刚才家里来了一只老虎,幸好它只是吃了房檐上晒的肉,等它吃饱走了,我就带着妹妹来找哥哥,我太害怕,所以才哭的厉害……”
和老虎对峙时梁儿没哭,可见到哥哥时,他才知道自己不是不哭,而是不敢哭。
柱儿瞬间愣了:“家里来了老虎?”
顾兰手都在抖:“我今日把你推到河中,就是要你冷静冷静,你这般鲁莽浮躁,学了点三脚猫的本事就自命不凡,成日在村中带着孩子胡闹,自封为大将军,可姐姐给你讲过,真正的大将军是什么样子,你这样,也能做大将军吗?”
“你学了点武功,就不愿意再学道理,凡是能动手的,绝不动脑子,你以为只要能打的过,就算天下无敌,可你错了,柱儿,你错的离谱,今日我就要你记住,武力会让人怕你,可绝对不会让人服你!”
“你知错了吗?”
柱儿抖的像个鹌鹑一样,他站在河水里,低着头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哑着声音道:“姐姐,我知道错了。”
顾兰下唇被自己咬的血肉模糊,她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柱儿从河水里拉出来,将他身上衣服脱光,快速用阿吉给自己的貂皮衣服裹住柱儿。
做完这一切,她再也受不了心中差点失去弟弟妹妹的恐慌,落下泪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今年真是邪门,下这么大的雪,山里的野兽这么早就下山,这个冬天还怎么过啊!”
“老天爷啊,真是万幸,梁儿和珠儿差点就没命啊!”
阿吉走过来,脱下身上的貂皮衣服递给顾兰:“你穿我的。”
说罢,不等顾兰拒绝,他一把抱起柱儿,将他扛在肩头,对愣住的顾兰道:“他要回去洗个热水澡,我送你们。”
顾兰抿唇,点头应下。
回到家中,顾兰一眼便看见雪地里硕大的虎爪,虽说被大雪覆盖不少,可已然能够看出老虎的可怕。
房檐上挂着的肉果然没了,地上零星剩下一点骨头屑。
柱儿看到这一切,彻底不再说话。
阿吉把他放到炕上,顾兰给他裹上被子,脸色依旧阴沉,吓得他大气不敢出。
顾兰烧水准备给他洗澡,阿吉去找防御小队,野兽下山得了食物,绝不可能只下来一次,它们会贪得无厌,总有一天胃口大的会开始吃人。
“哥哥……”梁儿有些愧疚地看着柱儿,今天都怪他,要不是他太胆小,没出息地哭的说不出话,也不会让柱儿闯下大祸,被姐姐责骂。
他怎么就忍不住呢!
“弟弟……”柱儿比他更快愧疚,刚想说话,一个“阿嚏”打了出来。
他想问梁儿是怎么虎口逃生的,然后就涌上来无尽的后怕,梁儿不会武功,身旁还有更小的珠儿,万一那只老虎没有吃饱……
他回到家中,见到的骨头屑会是谁的?
想到这里,柱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懊恼地揪着头发:“姐姐推我还是轻了!要是你们真的出事,我恨不得自己也死了算了!”
“哼,”顾兰端着一木盆热水走了进来,“又开始说那些逞能的话,刚才我教训的还不够多吗?”
见顾兰进来,柱儿又不敢说话。
顾兰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他下意识捂着下面,被顾兰一巴掌拍在肩胛骨上:“死都不怕,你还怕羞?”
“遮遮掩掩的,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还不快滚去洗澡。”
柱儿脸色发窘,顾兰肯骂他,那就是好事,他就怕姐姐一言不发,失望地看着他。
他蹲进木盆里,抓着盆边,享受着顾兰粗鲁的擦拭,从头到脚搓的发红发烫,似乎身子也没那么冷了。
擦干身上的水,柱儿又回到炕上,裹紧被子。
顾兰端来姜汤让他喝下,梁儿和珠儿也一人喝了一碗,被子捂住,好发发汗。
房无门窗紧闭,外面风雪咆哮,屋内一片漆黑,顾兰同弟弟妹妹们一起躲在被窝里,把外面的危险寒冷全都关在窗外。
这时候,她才默默哭泣起来。
梁儿为她擦拭眼泪,“姐,你不要哭了。”
“我怎么能不哭?今天你们万一有个好歹,我也活不下去了!”
她在这样诡谲的世界里无依无靠,活着好像就是为了这几个孩子,若是他们真有事情,顾兰即使活着,也会一辈子活在懊悔和愧疚里。
她一直以为自己把两个弟弟教育的很好,梁儿聪明,柱儿勇猛,可今日看来,他俩终究是孩子。
她对他们要求太高,又太过放心。
骂柱儿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骂她自己呢?
顾兰抱着柱儿,开始向他道歉,她今日实在是太冲动了,竟然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想让柱儿长记性。
可她真的太怕了。
柱儿这个性子,该如何是好呢?
顾兰的眼泪比武力更能让柱儿内疚,他连忙哀求顾兰:“姐姐,你别哭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会冲动行事了!”
可天性如此,又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顾兰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摸着两个弟弟的小脑袋,叹气道:“若是柱儿能学会梁儿的冷静,梁儿能学会柱儿的勇猛,又或者你们兄弟二人联手,我又怎么会如此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