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月亮代替太阳,高高悬挂在半空,小龙坎上空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息。
邵老头背着竹篓,安静地走在月夜下,有人蹲在门外吃饭,见到他便打招呼。
“邵伯,又去赶集了啊?”
“啊。”邵老头给出一个短促而又漫不经心的回答,没有闲聊的心情。
别人便识趣地不再说话。
转而和身边的人聊起其他闲事。
村子不大,四五十户人家,平时除了下地干活,也没旁的娱乐活动,谁家里发生点什么事情,便会飞到到处都是,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看见邵老头,有个妇人似乎就想到了什么。
见邵老头走的远了,这才压低声音,四处张望,跟身旁人神秘讲道:“你们知道吗?邵伯有意让他那个傻金贵的孙子娶媳妇呢!”
邵老头是小龙坎里最出色的猎户,平日里谁家有个难处,去找他他都愿意帮忙,久而久之,大家都尊称他为邵伯。
邵老头无儿无女,从未听他提起过此事,只知道他孙子是个傻的,平日里不爱搭理人,模样比村里最好看的姑娘还要好看许多。
邵伯待他极好,真是当成命根子一样宠爱,田里家中的活是丝毫不让他碰,还花大价钱送他去求学。
前些年,邵老头为了送阿吉去私塾,不知从哪弄到一匹马,每日清早村里便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就知道邵老头是骑马送孙子读书去了。
傻子也能读书吗?村里人不知道,有人在邵老头面前提过几次,还不如让阿吉学个正经的本事,以后也能谋生。
可一向好脾气的邵老头就是听不得这些,狠狠发了几次脾气,才没有人再说过这件事。
阿吉读书没读两年,就回到村里,不再去读,他家那匹马可能又被卖了,村里没人送自家孩子去读书,读书有什么用?又不能用来种田,不能填饱肚子,谁家都不舍得做这种事。
养一个读书人出来,起码要上百两银子,那昂贵的笔墨纸砚,就像是一道天堑,横跨在百姓和士人之间,明白地告诉他们,什么叫奢望。
普通人,想要活着就已经足够艰难,哪里能妄想靠读书一步登天呢。
因为邵老头送阿吉读书这事,村里明面上不说,私下里讨论却很多。
有人说,送阿吉去读书,掏空了邵老头的家底。
有人说,私塾里的先生嫌弃阿吉是个傻子,不叫他再来了。
可传来传去,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邵老头虽然面上和大家相处和善,可很少邀请村里人到他居住的竹林。
那是村里的禁区。
久而久之,大家也没了好奇心,逐渐接受村子里有这么一户奇怪的祖孙。
都知道邵老头疼爱孙子,原本大家都以为,这老家伙是想给孙子娶个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之类的,从没想过,那个仙人一般好看的阿吉会娶一个村姑。
听妇人这口气,好像还是他们村子里的姑娘。
一时之间,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邵伯看上谁了啊?”
“咱村里哪个姑娘这么有本事,竟然能入了邵伯的眼,若是嫁入他们家门,只怕是一辈子都吃喝不愁咯!”
“快说,到底是谁啊?”
英婶子嘴巴差点扯到嘴角,这种被众人拥趸的感觉可真不错,她越发神秘:“你们今天就是想破脑袋,肯定也想不出来是谁!”
“还能是谁?村里哪个姑娘最好看,能配得上他那个宝贵孙子?”
“阿柳最好看呗,她今年十六岁,那小脸嫩的能掐出水,她娘为了让她嫁给有钱人家当妾,从她十二岁就没让她下过地,还有那小腰,细的一把掐!要我说啊,肯定是看上阿柳了!”
“有点道理,阿柳与其给人家当妾,还不如嫁给阿吉当正妻呢!”
只见村里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却压根没往顾兰身上扯,英婶子就急了。
“你们真是胡说,邵伯能看上阿柳那个小妮子?你们光说她长得好,可她看上去像是能过好日子的吗?还没嫁人呢,整天勾搭这个勾搭那个,人阿吉娶了他,只怕第二天绿帽子就戴头上了!”
“噗嗤!”
村里人都笑将起来,想想阿柳那个作风,好像确实如此。
可再一想,村里也没其他好看的丫头了啊?
英婶子一翻白眼,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我说啊,邵伯十有八九是看上顾家的兰丫头了!”
“什么?”
这句话一出来,几乎是石破天惊般震撼。
“你是说顾老三家的大闺女,顾兰?”
“对啊!”英婶子一脸的理所当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顾兰那丫头我见过,风吹日晒,黑黜黜的,比阿吉还像个男人,邵伯能看上她当自己儿媳妇?”
“呸!你这人脑子是死的,咱村里姑娘下地干活,哪有皮肤不黑的,再说了,顾兰黑是黑了点,可人家长得不丑啊,家里地里,啥活都能干,又对几个弟弟妹妹如此照顾,你说,村里还有哪个姑娘能比她能干?”
“哦~我懂了,邵伯该不会是怕自己老了不行了,照顾不动孙子,干脆再找个人照顾孙子吧?”
众人总算听明白英婶子话里的意思,想了想顾兰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一个傻子,又同情又好笑。
邵老头还不知道,自己就从村里经过一下,事情就被传的如此离谱。
英婶子倒不是真的猜到他的想法,只是今天晌午路过山脚下,见到赵福生对顾兰拉拉扯扯,又看见阿吉帮顾兰解围,二人亲昵地拉着手离开的场面。
这才在心中联想到前几次邵伯帮顾兰的事情,有了今日的谈资。
邵老头终于回到家中,竹屋里燃起黄豆大小的烛光,昏黄的亮让他松懈下来。
他一边解下身后的背篓,从里面拿出昂贵的吃穿用度,一边推开竹门。
“阿吉,饿了没?我这就去烧饭,你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竹制的桌子前,阿吉一身白衣,单手执竹筒,就着烛火正在看书。
手旁的托盘中,放着几块奇怪的事物,他正捏着其中一块往嘴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