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过后,韩伦重提继任族长之事。
韩子提议韩伦大儿子韩温为族长,得到大多数人赞同,最后韩伦正式宣布韩温为继任族长,并于当日的祭礼大典后正式就任。
午时后,韩子和阴丽华一起参加了隆重的韩氏家族祭祖大典。
他们来到韩氏祠堂,只见祠堂外已拥挤着一片黑鸦鸦的人群,大多身着破衣烂衫,老老小小面上都又黄又瘦,显然都是逃荒难民,口音除了山东的,也有河北、山西乃至江南的。
韩子心里不由大为震撼:这么多的地方都发生了灾荒,这天下该有多少饥民啊!董忠一伙大吹新莽如何勤政爱民,却不顾天下众多的饥民的死活,仅此一端,已可断言新莽消亡时间已不远了。
盛大的祭礼大典后,韩温正式就任族长。
接着,韩温宣布向各处灾民分发赈灾银两,数以千计的灾民自动排队进入祠堂领取银两,虽然每人只得五钱,却个个感激涕零,向发钱之人连连叩头。
韩子和阴丽华眼见此情此景,全都热泪盈眶,他们同家丁们一起一直忙到天黑,才将银两全部分发完。
第二天开始,韩子和阴丽华分头向韩让等族中青年教授武艺。
韩子得空就钻研萧何的遗著,每天只能识得三四个金文,几天下来,倒也可看懂那两份秘籍上的一二句话了。
这天傍晚,阴丽华在城西传授剑法后回韩府,刚到大门边,忽闻背后有人喊:“阴姑娘慢走!”
她回头一看,见是武云,不由微微一怔。
武云满身风尘,面色憔悴,见到阴丽华,却微露喜色道:“阴姑娘,我有一事相求,万望允诺。”
阴丽华同武云虽无深交,对她的遭遇却已全知,特别是几天前亲见她从堂堂帝王后裔忽变为家仆之女,遭际之惨,使她深为同情,此刻听她有求于己,立即爽然道:“姑娘请说,我当尽力而为。”
武云道:“我说出来,姑娘请莫见怪。”
阴丽华听了,不觉奇道:“我岂能见怪?但说不妨。”
武云又顿了顿,这才道:“武云是想求姑娘不要再同韩公子在一起。”
阴丽华一听此言,不由大吃一惊,还道自己听错,又问:“你求我什么?”
武云道:“求姑娘不要再同韩公子一起。”
阴丽华这才知道刚才没有听错,看武云时,只见她已低下头来,满脸通红,却是一副坚韧无比的神色。
她立时明白了武云的意思。
早在阴丽华同韩子在京城客店彻夜长谈时,韩子就向她谈起过嬴云,虽然韩子谈得不多,她却以一个姑娘敏感的心听出嬴云对韩子颇有好感。以后在五台山金枪峰顶,当武暝向韩子寻仇时,嬴云的神态又使阴丽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现在,武云已是举目无亲也无友,在离开这里多日后又回来向她提出这样一个令她无法想象的请求,她顿时陷入十分为难的境地。
她对武云的处境从心底同情、怜悯,她也十分愿意给武云以帮助,但是她同韩子经过这么多天的患难与共的生活,早已难以分开,要她从此离开韩子,又怎能答应?
阴丽华终于道:“武姑娘,你无论求我何事,我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武云抬起头来,眼中充满泪光:“阴姑娘,阴姐姐,我只求你这一件事。我已无亲无友,此身也无所依,你还有师祖、还有许多朋友。我只求你……”
阴丽华摇头道:“我不能答应,不能答应。”
武云愣愣地看着阴丽华,眼神渐渐改变。
阴丽华十分歉疚地道:“对不起,我实在……”
突然呛的一声,武云拔剑出鞘,眼中迸出异光,哑声道:“你既不允我口中所求,那我只好以剑再求!”
阴丽华一愣之下,气往上冲,怒道:“武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云道:“咱们以剑定上下,你赢你留,我输我走!”
阴丽华道:“那也好。”拔剑在手,摆了个架势道:“请吧!”
武云一言不发,“嬴家剑”源源而出,阴丽华不慌不忙,“浑河剑”一一相迎。两女斗剑,顿时引来一大群路人看热闹。
“嬴家剑”本来奥妙无穷,只是武云并未全部学过,功力又比阴丽华略差,十招一过,她已破绽百出,好在阴丽华不想伤她,只守不攻,她才得以支撑下去。
又过十招,武云自知决非阴丽华对手,一经泄气,信念全失,突然停止进攻,叹道:“罢罢,让你一人得意罢!”话毕突然挥剑朝自己脖子上斩去。
旁观众人一起惊呼出声,却见武云那剑未到颈上,突然自旁飞来一剑,铿的一声把她的剑打歪。原来是阴丽华眼明手快,出手救了武云。
武云愣然问:“你这是干什么?”
阴丽华冷冷道:“你留下罢。你说得对,我还有师祖。”
言毕,眼中泪水却已滴下,忽忙转身,发疯也似地飞奔而去。
武云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喊一声:“阴姐姐,小妹对不起你!”朝着阴丽华的背影噗地跪下,眼泪也禁不住滚滚而下。
就在此时,韩子从韩府大门出来,莫明其妙地看着大群人围中跪地流泪的武云。
阴丽华在淮阴城中拚命飞跑,她用尽全力跑过街头,跑出城门,直到天色漆黑,才在一家小客店投宿。
她孤孤单单地独宿一间客房,思念着大半年中朝夕相伴的韩子,忍不住悲从中来,竟夜未曾合眼。
阴丽华终究是个性格刚毅的女子,一夜不眠之中,她流尽了所有的泪,清晨起来,悲伤已为自信代替。她算清店账,只身踏上西去的大道,她要独自去闯荡江湖,学韩子那样,助一切受辱之人,管一切不平之事。
她一路西行,并无目的,只是要离韩子远些,因为她明白,若是再同韩子相遇,决无勇气再同他分离,哪怕因此又会使武云觅死觅活。
她已不去关心时辰、日月,也不知走了几天,走到了一个小镇,看那镇上街中似曾相识,一问才知又回到了九里山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