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都要死,为什么?
先是荣耀,再就是方喻才,周娜,现在是郑龙。
为什么?为什么!
荣光缓缓从自己与郑龙相处的回忆中回过神,酸涩感涌上心头,他喉漾了悲怆的吼。
愤怒也逐渐苏醒,蒙蔽了荣光的理智,令他盲目,崩溃。
口中烟落了地,依旧燃着点点星火。
荣光用脚将烟头碾灭,随后拽着阿豹的衣领强行将他拽出赌场,把他拽上车,片刻不耽误驱车来到凤凰。
“你不准下来。”
阿豹看着荣光脸色阴沉严峻不敢拒绝,点点头答应老老实实待在了车上。
片刻他看着荣光拿着一个木盒出了凤凰上车,驱车来到厉扬风公司楼下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漆黑的枪。
阿豹吓得愣在原地,跑都不敢跑,只得待在车上。
荣光推门下车,进入公司大步流星直奔厉扬风的办公室,一路畅通无阻。
因为没人敢拦,荣光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杀人。
他狠力踹开办公室的门,门发出巨响,似乎在哀嚎。
他看着厉扬风正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着茶。
荣光快步站在厉扬风面前,阴影将他笼罩,扬臂将郑龙的手机扔在他的面前。
“你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厉扬风睨了一眼桌子上的手机,大概是猜到了荣光来的目的,他放下茶盏看着荣光,看着他面色无比严峻。
这是荣耀脸上从未出现过的表情。
悲伤,茫然,不解混合在一起,变成了如今盲目的愤怒。
“解释什么?”厉扬风语气平淡。
“你为什么要杀郑龙?”
“你相信我吗?”
“你他妈现在扯让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的结果是什么?我相信你,你他妈转头把我兄弟杀了,下次呢?下次我说我相信你,你是不是还要杀了我?!”荣光像一只野兽般咆哮着。
厉扬风听着荣光的宣泄未言语,只是垂首默默喝着茶。
荣光看他如此咬着牙自腰间拔出枪,对准厉扬风的头顶,拨下保险的声音在沉默的氛围中尤为刺耳。
他现在理智尽失,俨然一头愤怒的野兽,做事不计后果和代价。
他这几天沉浸在厉扬风的温柔乡里简直是忘乎所以!
厉扬风是个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
爱,爱,爱,还是爱!
爱他简直是蒙蔽了自己的一切!
他是罪犯!自己是警察!
他妈的!自己真应该一枪崩了他,这一切都他妈会结束!
厉扬风放下茶盏,抬眸看着面前漆黑的枪口,和几近丧失理智的荣光,嘴角突然浮现一抹苦笑。
纸在今天破了。
他保不住马川思了。
厉扬风垂眸拎起茶柄在空杯中斟满热茶,推到荣光面前,泰然自若道:“市南周海沙滩上有一座红棕色的小屋,你会见到杀郑龙的真凶。”
荣光闻言深呼吸一口气,放下枪俯身捻起茶杯,看着厉扬风眼神凛冽,将那上好茶水横倒在地板上,热气升腾片刻消失,随后他将杯子随手一扔,马不停蹄离开公司驱车赶去了目的地。
茶杯坠落于地碎裂,碎片迸溅。
厉扬风看着四分五裂的茶杯,深邃眼眸泛着幽光。
荣光驱车来到厉扬风所说的红棕色小屋,下车将阿豹锁在车内,防止他乱跑。
阿豹在车内疯狂拍打着车窗,他怕荣光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他的惧怕是对的。
荣光踹开小屋的门,戒备的举枪进入屋内,扫了眼客厅发现没人,他放轻脚步声走进餐厅,居然看见马川思正坐在餐桌前喝着红酒。
原来厉扬风一直知道马川思在这儿,他一直在骗自己。
壁炉依旧燃着金色火焰,餐厅未开灯,壁炉成了唯一的光源。
“哟,你来看我了?还给我带礼物干什么,这么见外。”马川思放下酒杯看着举枪的荣光,咧唇一笑,“快坐吧。”
马川思的语气像是跟老朋友说话一般,令荣光开始怀疑马川思到底明不明白自己来找他的目的。
他拉开椅子坐在马川思对面,手中紧紧攥着枪。
“厉扬风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这不用管。”
“你和厉扬风还挺像。”马川思起身从橱柜里拿了个高脚杯放在荣光面前,随后替他斟半满红酒。
他坐回到椅子上,看着荣光脸上带笑说得风轻云淡,“他是我杀的。郑龙是条子的线人,我记得他的上线叫姜永超,也就是你的师父,对吗?”
他好像并没有对杀死郑龙有任何的愧疚或者其他什么。
荣光闻言看着马川思的笑脸刚压抑的怒火又燃了起来。
他站起身动作幅度过大,将餐桌都撞的往前挪了一步,高脚杯摇晃着倒下,红酒如数撒在桌面上,顺着桌沿滴落在米白地毯,沾染上了些许红色。
荣光攥着枪来到马川思面前,提腕将枪口抵住他额头。
“厉扬风让你杀郑龙的?”荣光狭鹰隼眸,眼神凌厉,指腹拨下保险。
下保险的声音钻进马川思耳中,冰冷枪口抵额也不畏惧。
他知道荣光的底细,他知道他是个警察,他是绝对不会杀自己的。
“不,厉扬风因为你心软了,让我放郑龙一马。但老帮主说排除异己是重中之重,我选择站在老帮主这边。”马川思端起酒杯悠闲抿着。
荣光眉紧蹙。
是马川思自作主张杀了郑龙?
“厉扬风跟变了个人似的,你没感觉到吗?都是因为你。”
马川思昂首饮尽杯中酒,垂眸再斟满自己的酒杯,语气懒散,“你们在孤儿院那晚,你和厉扬风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被我杀了。或者,你和厉扬风上床时候,他已经尸沉大海了。海包容万物,不是吗?”说罢马川思冷笑一声。
马川思的话像是一把淬了火的快刀,直直插进荣光的心脏,灼烧着他,硬生生将其剖开,露出正在腐烂变质的内心。
就像那个蛋糕一样。
他曾经承诺过郑龙,要亲手将他带出盛合的泥潭。
结果呢?
被马川思给杀了,尸体沉在海底!
“他出卖了你!你难道不想听更多吗?”马川思笑出了声,“郑龙临死的时候居然还相信我不会杀他,但他信错人了,啧啧啧,真可怜。”
荣光的指腹逐渐扣在扳机之上。
“你不会杀我的。”马川思挑眉,胜券在握的拿出手机点开那段录音。
“荣耀死了。”
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荣光如坠冰窟,四肢末端都泛了冰凉感。
“意思就是,他是警方的卧底。荣耀有个双胞胎哥哥,叫荣光,是市局的刑警。现在的荣耀就是荣光,而荣耀早就死了。”
他背部绷直,听着郑龙一字一句将自己的老底透露殆尽,冷汗已经沾湿了他的脊背,慌乱迫使他放下枪。
自己暴露了,完完全全的暴露了。
下场会是什么?
毋庸置疑。
那就是死。
他不觉得厉扬风得知自己是卧底后还会对自己留手。
“厉扬风知道吗?”荣光喉咙发紧,他艰难吐露出话语。
“你觉得呢?”马川思好整以暇喝着红酒。
荣光努力稳下混乱思绪,他只能往最好的地方去想。
如果厉扬风知道的话,他就会竭力阻拦自己来这儿,而不是告诉自己位置,放任自己。
荣光得了答案眼神中的茫然无措被凛冽取代,提枪掌重新攥紧握把,力大得指关节都泛了白。
“他不知道。”荣光笃定开口。
“你这么确定?”马川思耸了耸肩,“好吧,他确实不知道,而且我也没打算告诉他。”
“为什么?”
马川思看着荣光直言不讳,“因为我想让你帮我除掉厉扬风,然后我当盛合帮的帮主。”
“我会亲手除掉厉扬风,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为你。”
荣光狭眸显阴鸷,他声音低沉,“至于你,我现在就能杀了你,毕竟死人不会开口说话。”
“你确定吗?荣光警官?”后四字马川思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醒荣光,我知道你的身份,你可别忘了。
“确定又如何?还是那句话,死人可不会开口说话。”
马川思终于是有点慌了,他看荣光的样子可不像是一个警察,更像是另一个厉扬风。
但比厉扬风更加有威胁。
“荣光,你可是警察,你最清楚法律,你知道你这么做是错的!你不能杀我!你没有权利!”
马川思本以为荣光会坚守底线,但他忘了,荣光现在深陷泥潭中央,不比谁干净。
荣光暂时抛弃了警察的身份。
既然身在黑帮,那就用黑帮的规矩办事。
“荣光确实是没有权利,但他已经死了。”荣光英眉一挑粲然一笑,指腹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枪响子弹正中马川思眉心,荣光看着他的头重重砸在桌面上,惊恐的眼神逐渐失去生气。
他忽然觉得许久沉重的身体刹那间放松下来。
一切都烟消云散。
替郑龙报仇的舒畅感包裹着荣光的全身,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比和厉扬风做爱更爽。
荣光看着瘫软的马川思,身旁的火焰噼啪作响。
他先是轻笑几声,继而大笑起来。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荣光,只有荣耀。
荣光笑着走出屋子,打开了关着阿豹的车门,二话没说拽着他的衣领,将他硬生生拖进房子内。
阿豹看见马川思死了大惊失色。
他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耀哥,这,这不关,关我的事……是,是,是厉扬风……他……”
“闭嘴,我不会杀你,把他处理了。”
荣光将马川思手上的戒指取下放进内衬口袋中,随后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将倒在桌上的高脚杯扶起,斟满红酒喝了起来。
“是,是!”阿豹闻言松了口气,在房子内转了一大圈找了些许没用的工具。
荣光在一旁看着他笨手笨脚蹙起了眉,“你干过这事儿吗?”
阿豹正把尸体拖到地上放平,被荣光吓得一激灵。
“没,没干过,我,我这是第一次……”
“我教你,先是用锤子把他脑袋砸碎,找到子弹拿出来,然后把你去过的地方打扫干净,什么都不能留,哪怕是一根头发,一个指纹。”荣光边喝着红酒边看向阿豹。
阿豹疯狂点头,忍住恐惧,站起身抄起锤子狠力砸向马川思的头,一锤又一锤。
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碎裂声音如同巨响,一下一下捶打着荣光的耳膜。
“行了,找吧。”荣光对这场景司空见惯。
他当警察时候什么恶劣的案子他没见过?
阿豹忍住恶心,侧首不去看,盲摸着,在那一滩红白相间的东西中寻找着那颗子弹。
他手摸到一颗坚硬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颗黄色的子弹,上面还粘黏着一点白色的脑浆。
呕吐感涌上喉头,阿豹把子弹放在桌上,任其滚落在荣光面前,自己则跑到浴室吐了个爽。
荣光用指腹按住向自己滚落而来的子弹,捻起将其放进酒杯中。
脑浆被冲散漂浮在酒上,而那颗充满罪恶的子弹则沉了底。
他这么做是错的。
但是谁知道呢?
阿豹吐完后擦拭着嘴上的污秽物来到荣光身旁,“然后该怎么办?”
他?他不敢。
荣光看着阿豹嗤笑一声。
“把我们来过的痕迹擦干净,然后用汽油,一把火把这里给烧了。”
阿豹得了命令开始干活,荣光则在一旁摇晃着酒杯,看着沉底的子弹与杯壁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阿豹终于是全部打扫干净,他搬来一桶汽油,房间全部浇完后他浇在马川思的尸体上,随后拿出打火机点燃,递给荣光。
荣光接过火机垂眸扔在马川思尸体之上,看着火窜起二人离开了屋子,站在外面看着火势愈来愈大。
“走吧。”荣光说罢上了车。
阿豹紧随其后上车。
“工资我会给你全部结清,今晚带着你奶奶,离开隆远,能走多远走多远。”荣光摸出烟来点燃瘪腮吸了口,抬眸看着后视镜里的阿豹说道,“今晚的事儿就烂在肚子里。”
“那你怎么办?”
荣光闻言稍愣,烟灰落在身上他才回过神,掸去身上烟灰缓缓吐出烟雾苦笑声,“我还不能走,我得留在这里。”
“那耀哥,你,注意安全。”
“会的。”
荣光看着火势已到了无法扑灭的地步,捻灭半支烟发动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将阿豹送回家,目送他离开,随后驱车来到厉扬风公司楼下,大步流星上楼。
推开门发现厉扬风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处理手中文件。
荣光踱步走过去,从内衬口袋里取出那颗曾经嵌入马川思头颅中的子弹,让它站在桌上。
厉扬风只是抬眼看了眼并未言语,动腕捻起接着处理文件。
荣光看他没反应喉漾轻笑,紧接着又拿出那枚戒指,将它套在子弹上。
他垂首看着厉扬风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轻微的变化。
厉扬风看着那枚戒指,越看越眼熟。
当他认出那枚戒指的主人时,他的眉头早已紧皱起来,攥着钢笔的指节也泛起了白。
他早该知道马川思是这个下场。
但马川思再怎么说也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说难受是不可能的。
他死了,还是死在自己所爱之人的手上。
厉扬风压抑着苦涩情绪,抬头看着荣光,动了动唇未发出声音。
“他说过,海包容万物,”荣光长叹一口气,看着墙上的毛笔字觉无比讽刺,“所以我让他葬身火海,或许明天你就会看见新闻。”
很奇怪,荣光这次杀完人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反而很轻松。
比之前任何一天都要轻松。
“阿豹跟你一起去的吗?”
荣光闻言垂眸看着他,语气凌厉,“厉扬风,别找他麻烦。”
“我不会找他麻烦。”厉扬风将子弹和戒指一同攥在手心里,哪怕弹头嵌着他掌,传来阵阵疼痛,“他死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他说我跟你一样,”荣光闻言摸了摸裤子口袋,拿出烟来叼在嘴里点上,透过缭绕的浓白烟雾看着厉扬风,“还有,他怕我,我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
“他临死之前的眼神。”
厉扬风被这一句话激怒,此刻他也变成了一头愤怒的野兽,他倏然站起身,抡臂攥拳打在荣光左颊。
荣光没反应过来就挨了一拳,烟掉落在地,侧脸也火辣辣的疼,口中泛了腥咸味,他蜷舌在口腔中转了一圈,随后啐了口血沫。
他没说话,只是嗤笑一声攥拳回击,一拳打在厉扬风鼻梁之上。
战斗拉开帷幕,二人都毫不留手,都在宣泄着对彼此的怒火。
荣光一个大意被厉扬风抓住机会抵在墙上,脊背和坚硬墙面相撞发出闷响。
厉扬风顺势摸出腰间银白蝴蝶刀抵住荣光脆弱的咽喉。
荣光同时从腰间摸出枪,拨下保险,抵住厉扬风的太阳穴。
厉扬风带戒指的手攥着刀,荣光带戒指的手则攥着枪。
气氛刹那剑拔弩张。
“这把枪已经背负了两条人命,我不介意再多一条。”荣光嘴角带着笑意,他直视着厉扬风依旧炽热的双眸,“来,用力,我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厉扬风看着眼前之人忽觉陌生。
荣耀不该是这样,他不应该是这样。
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怂逼。”
荣光语气带了讥讽,他上拂保险,松手任枪掉落在地,抽出厉扬风的刀刃扔在一旁,左掌覆在厉扬风后脑迫使他更加靠近自己,随后将唇相覆。
二人本应如同野兽般大动干戈,结果变成了充满野性的缠绵悱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