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修忽然发现,调戏余笙简直是人间极乐。
正因为了解她的翻脸无情,所以她现在这副气急败坏的可爱模样,仿佛能将冰川溶解。
他提着花灯,徐徐清风拂面而来,余笙跟在后面大喊你慢点。不这样说还好,纪时修故意加快脚步,她在后面越追越吃力。
余笙起先还能看见他背影半副轮廓,可穿过几道人潮,仅仅眨眼的功夫,纪时修便消失了。
她惊慌无措,四下张望,努力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
“纪时修,你人呢?要走可以,把我的花灯还我!”
声音迅速淹没在铺天盖地的身影与陌生面孔里,无人注意到她的无助与慌乱。
余笙迷迷糊糊地朝街道深处走了许久,前后左右都是人,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两旁的建筑与匾额也被彩纸灯笼掩得乱七八糟。
她迷路了。
脚步仓促停下,掌心微凉。
无数的小孩子举着冰糖葫芦与糖人,从大人的腿间穿梭,奔向角落旁试图分辨方向的余笙。
她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冲撞得摇摇晃晃,手机也顺势掉落在地,当她努力捡起手机时,后背撞在一根柱子上。
脊骨迅速递来的刺痛让余笙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孩子们断断续续从四面八方飞奔,台阶下的大碗茶摊子斟了一杯又一杯,壶嘴避开人群便遗忘了后面的她,眼看就要朝她攻去。
猛然间一抹高大的身影倾身翻下屋檐,几秒功夫,遮住不断闪烁的灯火,将余笙整个人笼罩,揽腰一抱。
她感觉自己不受控地旋转了两圈,灵活避开横向扫来的滚烫壶嘴,跌落至温暖宽阔的怀中。
琥珀色的眼眸倒映出女子如麋鹿般清澈的面容。
余笙跌在纪时修臂弯内惊魂未定,当她真切触摸感受到是他的那一刻,狠狠发泄起来,
“瞧你把我拐卖到什么地方了!混蛋!”
此时的余笙全然丧失平日里那副遗世独立的模样,娇憨委屈中媚态横流,反差感十足,迷人至极。
想到她竟然是个小路痴,纪时修忍不住闷笑,
“不管哪里,余小姐不也跟我来了吗?可见你这颗心,”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
“也不是每次都会将我丢下,不是全然没有我。”
余笙回过神,冷漠地推开他,独自站稳后,掸了掸身上的尘埃。
刚才那些小孩子撞上来,手中的糖浆染了她裙摆,她指尖凑上去抹了抹,往他的香云纱上擦。
懂行的人都知这香云纱,纺织界的软黄金,她偏要玷污。
“测字儿,算姻缘,看面相。”
一阵连贯的吆喝声从西北角传出,余笙手上动作一滞,踮脚眺去,一位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老者,端坐在木桌后。
没有鹤须青袍,只是普通衣衫,不太像有道术士。
她本不想过去,但人群蜂拥而至,她与纪时修被迫挤到老者的摊位前,老者以为来活了,立刻抬头,慈眉善目打量他们。
余笙不好意思转身就走,悻悻开口,
“算的准吗?”
算命先生很有底气,他扶了扶镜框,
“不准不收钱。”
余笙脑子一热,指了指身后的男人,半开玩笑半认真,
“能不能把他诅咒出我的世界?不必担心钱,多少我都开得起。”
纪时修似笑非笑扬眉。
算命先生说这可办不到,不过可以算算你俩的缘分。
缘分?
余笙从未觉得这两个字如此可怕,抖了抖身子便准备离开。
老者并未叫住她,而是把目光移向纪时修,
“先生与小姐的缘分很古怪,就像那一处。”
听见这句话余笙脚步顿住,偏头看向他指的地方,远处有两盏相互纠缠的灯笼。
灯笼颜色不同距离也不近,却固执的越过三盏旁的,勾住彼此垂下的穗儿,任凭灯火闪烁,清风浮荡,执拗纠缠,无休无止。
此时西边的天际比任何时刻都璀璨,似乎是云朵散开的霞光,算命先生瞥了眼上空五星连珠的景致,
“本不是一路人,却阴差阳错的开出了花,并会结成夙缘。”
“快看,是关二爷!”
算命先生话音未落,一声孩童的叫喊吸引众人,赶灯会的人们包围着一个扮作关二爷的壮汉,壮汉踩着高跷,背上插着一把青龙刀,神气十足的经过这一处。
乌泱泱的人海再度覆盖过来,如吞噬天日般猛烈。
纪时修眼疾手快扯住余笙,将她纳入怀中,用身体替她抵挡撞击与摩擦,直到壮观无比的人潮退却才缓缓松手。
他一向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只笃信自己。只当算命老头胡言乱语,拿了钱拍在桌角,扬长而去。
余笙脚步极快挤进猜灯谜的人群,面前的桌上杏花酒空了大半,灯笼熄灭了十几盏,仍亮着的,底部垂着灯谜。
几个男子随手翻看,觉得谜面太难,满脸遗憾地放回去。
余笙眸光一闪,最前面的那盏橙色灯笼下字条写着:一半满一半空。
她灵光乍现,“是‘江’字吗?”
站在台中央的主事人听见后一愣,众人纷纷侧目打量,几秒后主事人笑着拍手,
“答对了,姑娘真是聪慧过人!”
他指了指桌上的折扇,酒水,
“选一样当奖励吧!”
余笙二话不说挑了折扇,反手一捻,似乎是刚写上的字,墨香扑鼻而来,她笑魇如花,将折扇竖在胸前得意地摇晃。
那双桃花眼中呼之欲出的媚气,映亮全场,变为焦点。
余笙得意看向纪时修,
“纪先生,这下我有武器了,再敢惹我,我拿扇子戳你鼻孔!”
纪时修含笑挑眉,
“那我也猜一个。”
不料他指间还未触到灯谜,余笙就匆忙挽住他,铆足了劲往远处拉。
她有预感,纪时修如此信心百倍的出手,桌面上的扇子定会被如数收缴。
到时候他像千手观音似的拿着一堆扇子反击,自己可就插翅难逃了。
纪时修跟在她身后,任由那柔荑般的小手将自己握住,余笙此时还未察觉,她早已落入猎人布下的风月圈套。
虽是见色起意,可他要她此后漫长的时光里,非他不可。
灯会如火如荼的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仍不曾散场。
10点刚过,这条街更是人海攒动,余笙拖着他走的越发吃力,一次次险些被人群挤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