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皇抬眼看见观心殿墙壁之上,挂着的那副自己亲笔书写的墨宝。
那是楚晨在和周国秦溪玉当朝文比的时候,所作的一首诗。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只留清白在人间。
“粉身碎骨浑不怕?”
唐皇笑着摇了摇头,拔出剑架上的王剑,挥剑将那幅字画砍了下来。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还望圣人遵守约定,照顾好谢太傅一家。”
简学海被唐皇的愤怒吓得不敢抬头。
“看来,爹亲娘亲,都不如自己的亲信和女人亲啊。”
“朕把儿子养成狼了。”
唐皇试图控制自己暴躁的内心,却怎么也压抑不住自己身体中的燥热。
“把贺之舟给朕喊过来。”
简学海惶恐退之不及,赶忙退出了关心殿。
在简学海退出之后,唐皇清退殿内的所有太监宫女。
而后打开了自己身后的一个暗阁,走了进去。
昏暗的空间里,挂满了唐皇亲笔书写的几个大字。
谢家狼子野心之臣,不杀之,朕心难安。
琅琊王家,心腹之患。
北周蛮人,迟早除之。
这些字,都是唐皇埋在心底深处最直白的话。
往昔登基几十年,他在朝堂之上,受到的耻辱,都是无形的。
唐皇的愤恨和幽怨,积攒已久。
在正对着暗格出口的那面墙上,是一幅先皇画像。
唐皇熟悉地摸索到几束香,点燃,插到一方小香炉中。
而后转身,入眼的,便是一尊火炮。
如今这火炮,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唐皇眼神中透露着狂热,他轻轻地抚摸着面前的神威火炮。
内心怅然。
“爹啊,你把这椅子交给我,内忧外患,孩儿心里苦得如刀子割,我每天都怕,怕这个藩王造反,那个世家进京。”
“怕了国内的,又怕国外,怕北周犯境,又怕南宋北攻。”
“孩儿是大唐的圣人,却要怕这个,怕那个。”
“孩儿是圣人啊!”
“就连孩儿的太子,也要造孩儿的反!”
“孩儿受够了这永无尽头,担惊受怕的日子。”
“父皇!儿子不要再怕!”
唐皇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撩起龙袍长袖,脚踏禹步,一手摁着王剑剑柄,一手指着墙上那些墨字。
狂笑起来。
“尔等这些贼人,俱往矣!”
说罢,唐皇拍了拍自己手边的神威大炮,随后端持着圣人威严,走出暗格。
等贺之舟来了,唐皇龙睛有神:
“贺将军,之前我本要将太傅打入天牢,只因念在太子平叛有利社稷,太傅毕生所学都献与了朕。”
“朕心软,将此事给作罢。”
“而今太子前线平叛失利,久久不见捷报,私募民兵,无礼于朕遣去的钦差。”
“谢太傅作为太子党羽,该如何做,你知道了吧?”
贺之舟抱拳跪地:
“圣人敬请恭安,末将这就去办。”
贺之舟临走之际,唐皇拦住了他。
“神威大炮的使用,卒子们都练习得如何了?”
贺之舟脸上傲气轻浮:
“回禀圣人,神威大炮,诸军卒均已熟练掌握,昼夜练习。”
“一旦开战,即刻便能投入战斗。”
唐皇大手一挥。
“我再拨给你龙卫一万两白银,这些使神威大炮的卒子,都不能给朕亏待了。”
贺之舟谢恩过,而后说道:
“圣人放心,这几日我军在郊外试练,这神威大炮之威能,属实惊人。”
“我龙卫有了此等神兵,可保我大唐基业万年永固!”
唐皇笑着将自己的王剑拔出,光寒逼人。
“贺之舟,你的忠心,日月可鉴。”
“龙卫,而今就是朕的左手右手,就说是朕的亲兵,那也不为过。”
“这王剑,外王内圣,乃是圣人至高无上之象征。”
“今日,朕便将此剑赐予你。”
“贺之舟,万不能辜负朕的信任呐。”
贺之舟赶忙推辞:
“圣人,此剑我不能接,末将怎配得上如此至宝之物?”
唐皇直接将王剑塞到了贺之舟的手中。
“从此以后,你就是朕的剑,朕指到哪里,你就杀到哪里。”
贺之舟随即不再犹豫,接下了王剑。
这一刻,贺之舟早已是泪水满襟。
“贺之舟何德何能,竟得圣人如此器重。”
唐皇见此情形,更是做出一副惜气英雄的表情。
“贺将军,勿要做女儿态,速速去将城内太子余孽,悉数一网打尽。”
贺之舟一把抹干了眼泪,随后步伐坚定地朝着皇宫外走去。
来到龙卫大营,贺之舟将手中的王剑供了起来。
而后拿起自己那把看似普通,却异常锋利的虎头剑,走出营帐,点了千人,朝着谢府走去。
谢府,谢初叙静坐在书房中,手中捏着一本楚晨的诗集字,这集子已有数日停在这一页了。
“父亲!前线有消息传来吗?”
谢飞燕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
“是燕儿啊,进来吧。”
自从上次从许州传来楚晨大败龙威军的消息,楚晨便像是人间蒸发了,再无消息传来。
谢初叙两眼无神,半月前,朝廷中已经有消息传出来,圣人要对他下手了。
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圣人却迟迟没有动手。
漫长的等待,对于谢初叙而言,就是无尽的煎熬。
谢飞燕推门而入,见自己的父亲双眼无神,沉默不语。
便知道楚晨依旧是杳无音讯。
“父亲,我们谢府已经被龙卫看管了将近一月,是不是圣人还怀疑太子造反?”
谢初叙心头千头万绪,他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十分关心太子的安危,可无尽的情境,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女儿。
沐十一和沐九此刻也站在门外,她们希望谢飞燕能从她爹那里打听到些什么。
“女儿啊,太子一定是安全的,只要龙卫还在咱们府门上守着一天,那就说明,太子一切都好。”
谢飞燕点点头。
“父亲您进宫去吧,和圣人求求情,太子根本就不是谋反的人啊。”
“圣人会心软的,太子毕竟是他的儿子啊。”
谢初叙摇了摇头。
“何谈面圣?我现在就是走出这书房,那暗中的龙卫都会在本子上记下,传给圣人。”
“我现在哪里还有面圣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