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允沿神情恍惚，跟着朝妈妈来到医院。
单人病房里，朝爸爸还在和朝暮聊天，能听得出氛围融洽，时不时传出笑声。
这个时候，陈允沿反而冷静了许多。
朝妈妈敲了门，直接推开，示意朝爸爸出来，朝暮只是淡然一笑，也不在意他们会聊着什么了，自己的病情，大概率是不会好了。
只是……
还有一个舍不得的人。
窗外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开始下雨，远处的楼房之间，浮起淡淡的一层水雾，在若隐若现间，听见雨声。
房门被推开，又被轻轻关上，轻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有些陌生。
朝暮转头，瞳孔一震，心跳开始加快。
“朝暮……”陈允沿露出自然的笑容，语气轻快，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向病床上的人。
许多天不见，眼前的人也变了很多。
眼神变得波澜不惊，是看透一切之后的淡然，也有无法挽救的无奈。
“你怎么来了？”朝暮移开视线，不想看他。
陈允沿没有回答，看到柜子上有橘子，就顺手拿出一个，“吃橘子吗？”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与希冀。
朝暮点点头，“谢谢。”
“不用谢，”陈允沿剥开橘子皮，语气带着些抱怨，“你怎么……都不回我消息啊？”
不回消息……当然是因为自己没有资格。
他没有多久的时间了，他知道陈允沿的那些心思，也知道自己不该让陈允沿抱有期望。
一切都迟了一步。
他以为自己喜欢梁玉，不过是那一瞬的情绪上头，觉得对方性格和自己相似，对同种人设的欣赏与肯定。
等终于明白，对梁玉不是那种喜欢了，又被人告知，如果不喜欢，就别招惹。原来他的心思，早就被外人看穿，只有他自己蠢兮兮的，喜欢而不自知，还总拿那些麻烦事当借口。
既然如此，那他就远离一些，给心上人一个安静的环境，不再过多打扰，让他能好好的生活，好好的注重于学业。
他想等结束这些，就正式地追求那个心上人。
可是啊，还是晚了那么一步。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他没有时间了。
他坚持着，写完答卷的最后一笔，也是给这段时间画下一个句号。
他决定远离，决定让心上人忘记他，决定……再也不见，那些不太美好的、青涩的回忆，也足够支撑剩下的几年。
可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没有人能预测到下一秒的变化。
决定再也不见的人，此刻就坐在眼前。
近在咫尺，也胜似天涯。
“朝暮？”陈允沿剥好了橘子，才又问。
“嗯？”朝暮回过神，眼里全是他的心上人。
陈允沿把橘子分成两半，一半放在朝暮手心里，“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眼前的人，好像变了很多，不过还是他喜欢的模样，他回答，“没用手机了……”
当然不是，每晚睡之前，朝暮都会翻看陈允沿发的每一条消息，现在都能倒背如流，哪天发了什么，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哦。”
陈允沿掰开橘子，塞进嘴里，有点酸，但更多的是甜。
两人无声地对视，都在心里做下了决定。
“你还是……”
“我能……”
异口同声的提问。
陈允沿只停顿了一秒，也不再谦让，“我能每天都来你这儿吗？”
你还是不要再来了……
还未宣之于口的话，被堵在喉咙里，难以诉说。
朝暮只好点头。
“你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陈允沿吃着橘子，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朝暮。
朝暮呼出口气，语气变得平稳，“F大吧。”
“是吗，我的目标学校也有这个，”陈允沿神情变得欣喜，“我们考一个学校吧？”
考一个学校？
可他……应该读不完大学。
“嗯。”朝暮点头。
陈允沿露出个甜甜的笑容，继续吃完手中的橘子，又抽了张湿巾纸擦手。
“朝暮，你手机呢？”
陈允沿突然问，朝暮就直接拿出枕头下的手机，递给他，“密码是多少？”
“120700……”
朝暮回答得太快，陈允沿都愣了两秒，低下头藏住自己的笑，输入那串熟悉的数字。
居然是自己的生日……
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那样的感情，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下一秒，这个答案就被证实。
手机屏幕的壁纸，是他的背影，在教室里，正侧头看向门外，阳光撒在脸上，白的发光，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陈允沿心上一热，又觉得不好意思了。
居然还偷拍他……
朝暮一脸窘迫，像是黑历史被翻出来，可这根本不是黑历史，是他隐秘而真诚的心事。
他转头看向窗外，紧紧抿住嘴。
“朝暮。”
画面定格，前面是洋溢着笑容的陈允沿，后面是一脸呆愣的朝暮，背景是整洁的病房。
“我能和你一起拍照吗？”陈允沿拍完一张，才看向朝暮，一脸认真。
朝暮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啊，他喜欢的人，想做什么都可以。
“咚咚——”
朝妈妈推门而入，手里提着好几个保温桶，是朝暮的午餐。
朝暮现在的饮食也得注意了，不能吃过于生冷辛辣油腻的食物，大多数时候都很清淡，好在清淡的选择也有很多。
朝妈妈把病床上的桌子支起，端出几道菜，还有两碗米饭。
肉沫蒸蛋、糖醋里脊，还有豆腐滑肉汤，都是前一天就定好的菜，朝妈妈每天回家做好，再送到医院里。
“你们吃饭吧。”朝妈妈放好菜，就要离开。
陈允沿疑惑道：“阿姨，你们不吃饭吗？”
“我们在家里吃过了。”朝妈妈笑着说完，就直接离开，还关上了门。
陈允沿笑了笑，低头看桌上的菜。
他早上吃了很多，现在一点不觉得饿。
“快吃饭。”朝暮让陈允沿坐到床边上，递给他筷子，又把一碗饭推到他面前。
两人吃完，也还剩了不少，陈允沿是本来就吃不了多少，朝暮是胃口变小。
陈允沿主动收拾碗筷，清洗干净，一个一个擦干净，放在柜子上。
下午的天气又变得晴朗，出了些太阳。
这次，是陈允沿不停地说，朝暮不停地回答，明明没过多久，却已经改变了好多好多。
人大概会在经历一些事后，一下子成长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