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到的时候，早饭也烧好了，喜歌按着大树坐下先吃饭。
一碗烧茄子，杂面饼和白米粥。其实家里只剩半袋杂面了，茄子和白米还是昨日黄四嫂拿来的。
不像村里，自家有地，夏天蔬菜多，不缺菜吃。县城人米面粮油、瓜果菜蔬都是买来的。顾家经济窘迫，伙食水平就急剧下降，近日只买得起最便宜的杂面。
掺了高粱和麸皮的杂面饼吃起来又硬又剌嗓子，喜歌吃的痛苦，“贵哥，我和你吃过饭，去黄家粮店买些白面，再买点菜回来。”
前世家境殷实，后来家里拆迁暴富，喜歌生活一向优越。其他问题都能克服，吃方面真不忍，她一向认为省钱节流不是办法，开源才是王道。
“好啊，娘！”贵哥对他娘现在恨不能马首是瞻，完全不担心钱的问题。钱？娘肯定有办法。
大树忐忑的接道：“顾婶子，吃过饭我干什么活呢？”
他是县城外刘家村的孩子，爹娘都没了，投靠姑姑家生活，不受姑父家待见。三年前，顾大有下乡时遇见，见他可怜，带回自己店里做小伙计。
因为收着杂货铺的钥匙不肯交给顾大全，又顶嘴，被诬陷偷东西，打一顿送回了姑姑家。在姑姑家位置尴尬，怕姑姑挨打，只能拼命干活少吃饭，又忧心城里顾家。
昨天听到村人带话，得知顾婶子病好了，高兴坏了，贵哥几个终于不用像他一样寄人篱下讨生活。至于进城干活，那哪有不乐意的，也给姑姑省了麻烦。
来到顾家，听贵哥说了他走后发生的事，再看顾家现在的伙食，大树怕他又成为顾家的累赘，惴惴不安。
“有呀，前院铺子里货就你比较清楚，你把剩下的货整理下，按价钱分好，我想尽快开门便宜两层卖了，折些现银回来。”
“娘，那往后我们杂货铺还开吗？”桂香又接口道，十分操心未来生计。
她也是自小娘没了，家里后娘生的还有弟弟妹妹，在娘家的日子过的并不好。嫁到顾家，和相公感情好，公婆慈爱，小姑小叔良善，又有可爱的女儿，这是她过的最幸福的时光，一点也不想再嫁。
“不开了，贵哥和大树都小，没合适人出门收货，再者我也不放心他们出远门了”
几人想到顾大有和顾安富的死因，一时默然。
喜歌赶紧给大家打气，“咱们家也不会种地，等杂货卖差不多，我们就在铺子里卖吃食。我这里有几个吃食方子，过几天咱们一起做，看哪个就卖哪个。”
说着冲几个儿女眨眨眼。
哦！娘从判官那里得来的方子，那肯定是好方子。
“所以，咱们住的这个带铺子的院子不能卖，以后就要靠铺子生活了。你大伯欠的钱要是还不还，就只能把咱们村里的那两亩地卖了，先凑钱还给钱庄。”
盈姐疑惑：“我们有借据可以告官的呀，怎么会要不回来？”
喜歌喝着粥，慢悠悠地回道：“他从姚老板那里收来的钱，我们不能拿，得把钱还给姚老板，咱们家才能过安生日子。他原本就没多少钱，从姚老板那发到财就花的大手大脚了，没见他和你大伯母都穿绸缎了。”
贵哥提醒：“可他家也有房产和田地呀？可以抵给我们。”
“但那地在村里，离我们太远啊！原先那两亩地的地租，都被他打着你奶奶的名号抢占了，咱们也没收到过。纵使把地抵给我们，你大伯母那么蛮横的人，村里谁敢买咱们的地，卖不出去，钱庄的钱还是还不上。”
喜歌耐心给孩子们解释其中的人情关系，“这次咱家的事情，族里都装聋作哑不说话。一则是顾家人，我快死了，你大伯占着长辈的名分，霸占咱们家也算说的过去，反正没便宜外人。二是因为你大伯家住村里，族里和咱家来往少，不想为咱们得罪他们。
这也提醒到我，以后咱们在县城遇事，还要依靠族里，毕竟他们是长辈，出头名正言顺。所以你大伯家要是赔田给咱们抵债，娘就送到族里做族田，做个人情，给咱家留条后路。”
盈姐还是不忿：“真是便宜他们了。”
喜歌也不想这样，但在这样的宗族社会，他们几人如果没有宗族依靠就是待宰的羔羊，人人可欺，即使有黄四嫂那样的热心人，人家没有名份，想帮也无力。
无奈道：“我娘家已经没有人了，你嫂嫂家是后娘当家，咱们只能和你爹族里维护好关系，没有选择啊！”
贵哥倒是乐观：“只要不便宜大伯家给谁都行，田卖了也没事，我相信娘，咱们还能挣回来。”
喜歌抚掌大笑，“有志气，娘带你们一起挣回来。等下咱们就把前院铺子的锁砸了，准备挣钱。”
贵哥和大树咯咯地笑起来，“不用砸，钥匙被大树埋在灶台下面了。”
顾家的房子是座极紧凑的两进小院子，北边就是菜市街，所以后院三间正房是杂货铺，朝北开门做生意。顾家人生活居住在前院，有三间坐北朝南的正房，左右各两间厢房和院门边两间倒座房。
由于后院铺子一直锁着，喜歌还以为钥匙已经被顾大全拿走了，这下好了，又省了两把锁钱。
大致看看铺子里的货品，就快到半上午了。除了买菜，喜歌还想看看县城的商业情况，好确定店里以后卖什么。嘱咐过几人，不敢再耽搁，带着贵哥就出门了。
左右邻居和顾家几乎都是一样的格局，前院住人，后院开铺子。
东边是何家铁器铺，家祖上是铁匠，店里的铁器都是自家打的，大到铁锅农具，小到顶针绣花针，卖的很全。何铁匠脾气不好，生意不如另一家铁器铺。
越过何家就是黄家粮铺，这是黄四嫂家的铺子。门口挂着的幌子随风浮动，门内黄四嫂手里抓着小米正和顾客攀谈。
菜市街的商铺大都围着“吃”做生意，馒头包子铺、点心糕饼铺、肉铺、菜店还有酒坊等，一条街上开了二十多家店。
但这并不是茂县最繁华的街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