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
三夫人摆手示意丫鬟下去,眼里漫起的全是说不出的愁色和焦灼。
二房行大逆不道之举彻底败落,虽说风波不曾牵扯到三房的头上,可有了那样的前车之鉴,三房如今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玉三爷仍然是那副不着调不靠谱的浪荡样,可三夫人插手中馈的机会却就此彻底被剥了个彻底,再也没了指望。
侯夫人性子绵软,的确是不至于在吃穿用度的小事儿上为难他们,可问题是,单是靠着这点儿分内的东西怎么可能够?
但是要想有多的,就必须讨好定北侯和侯夫人的欢心。
可话说得容易做得起来难,别说是定北侯了,就连侯夫人她也不大能说得上话。
实在是没了法子,她索性就想打玉青时的主意,可谁知道去送礼的丫鬟却带回来了这么个消息。
玉雅兰坐在椅子上满脑子想的都还是上午那道赐婚的圣旨,见屋内没了别人,立马就忍不住站了起来,咬牙说:“娘,皇上亲自赐婚,还是指的三皇子,玉青时以后就是王妃了!”
那可是正儿八经受封的王妃,若论起品阶来,比侯夫人都还要高上一阶!
她们以后见了玉青时都要下跪行礼的!
三夫人烦躁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说这个有什么用?”
“娘!”
玉雅兰忍不住心急走上前抓住三夫人的手,一脸不甘地说:“玉青时她凭什么有这样大的福分?她不过就是有个好些的出身罢了,她……”
“好了!”
三夫人粗暴地打断她的抱怨,没好气地说:“她就算是真的一无是处,那也轮不到你来说轻道重,你忘了玉雅莉是什么下场了?”
“你要是想有一个好婚事,就绝对不能开罪大房的人,玉青时以后是高高在上的王妃,那更是绝对不能得罪的,这个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吗?”
在赐婚的圣旨下达之前,老夫人的松柏院和侯夫人的听雪堂都传出了消息,大致意思就是玉雅莉的婚事过些日子就可以定下了。
不是什么高门显贵的王侯之府,而是一个不起眼的商贾之家。
侯门嫡女,嫁入商户,纵是吃穿不愁又怎样?
嫁出了这道侯门入了商户之家,至此玉雅莉这辈子就再也别想翻身了,也不可能身有诰命。
曾经平视相交的人日后见了,哪怕是个在汴京城中极其不起眼的官眷夫人,那也是她必须避让行礼的贵人。
说是日夜之间从天到地也不为过。
愤愤不平的玉雅兰被这话提得猛地一颤,脸色都连带着难看了许多。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玉雅莉显然是被老夫人随意找了个人家打发出去,还彻底绝了她的后路。
别说是跟即将成为王妃的玉青时比,就算是跟之前被人取笑是低嫁举子的玉青霜比,那都是远远比不过的。
玉雅兰稍微一想心里就止不住地打鼓,禁不住用力咬着唇说:“娘,你说等到了定我的婚事时,会不会也被这样……”
“不可能!”
三夫人冷着脸打断她的话,咬牙说:“不可能的。”
“你和雅竹都是我亲生的血脉,我们母女概无过错,也不曾害过旁人半点,老太太和侯夫人不可能这么苛待你们。”
“就算是她们有这样的心,我也不可能同意!”
话说完三夫人又不禁愁色泛上眉梢,心有余悸地拍了拍玉雅兰的肩膀,低声说:“不过话说回来,你爹本就不中用,也不管事儿,他也不是老太太亲生的,若是想要有个好前程,更多还是要靠你自己,知道吗?”
玉雅兰茫然又心慌地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靠我自己?我怎么靠自己啊……”
“糊涂丫头。”
三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眉心,叹着气说:“高门大户的人家选媳,一是看门第出身,二是看人品德行,出身你比不过大房的那两个,可要是人品德行出挑,那也不是不无可能的。”
“再说现在大房的两个都定了亲事,玉雅莉被老太太随手打发了,雅竹又还小,满府上下就剩下了你这么个嫡出的姑娘,你怕什么?”
“往后有什么宴席赏花酒会之类的,我都会跟夫人说了亲自带着你去,你好生表现不就行了?”
玉雅兰不是很确定如此是否能行,可还不等心里的忐忑放下,就看到三夫人一本正经地拿出了所有的宴席帖子出来一一挑选。
玉雅兰再三想插嘴插不上,只能是憋着一肚子的委屈揪帕子泄愤。
与此同时,被几次三番提到的玉雅莉站在窗台之前,远远地看着院子里的花团锦簇,面上看着一派淡然,却连指尖什么时候刺破了掌心都犹自未觉。
丫鬟端着托盘放好,低声说:“姑娘,这是您要的金丝绣线,您要不……”
“听说大姐姐出宫回来了?”
丫鬟顿了顿,笑着点头。
“正是呢,是跟着侯爷一起回来的,说是贵妃娘娘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不需大小姐继续在宫中侍疾,也好让大小姐回来好生在家中备婚。”
“备婚……”
想到早上的那道赐婚圣旨,玉雅莉用力地闭了闭眼,逼着自己把话中可能外露而出的所有尖刺都一一压下去,挤出一抹笑说:“是啊,圣旨中明言婚期就在三个月后,哪怕是有内务府帮忙操持,这三个月的时间也终究是太短了一些,大姐姐的确是该回来好生准备准备,毕竟……”
“那可是王妃之礼呢。”
纵然这么多年间三皇子在汴京极不起眼,可那又怎样?
他到底是皇上重视的嫡子,是正儿八经受封的一品王爷。
玉青时嫁了他,就是高高在上的一品王妃。
哪怕是端王这辈子都只是个王爷,此生再无任何可能,那玉青时的脚下也永远都会有无数的人匍匐而下,她的后半生也永远都会在高贵在众人之上。
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就要比自己好?
丫鬟是新调来伺候的,年岁小也听不出玉雅莉话外的狰狞,听到这话笑了个满脸,忍不住欢喜地说:“大小姐的婚事的确是安排得着急了些,不过到底是有皇上亲自赐婚的体面,也算是补上了仓促之下的不妥帖,也是极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姑娘可别光顾着为大小姐高兴,头先夫人身边的彩枝来传话,说等三皇子的封王大典结束以后,宫中派人来过了三书六礼,接下来要操办的就是您的喜事儿了。”
“您的好日子虽说是大概在年底,可前前后后要忙的事儿不少呢,婚期在年底,也不必过于着急,可这毕竟是您的大好日子,总要事事都操持圆满,尽善尽美的才好呢。”
玉雅莉听完意味不明地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浅笑,眉眼间泛出的仍是温和雅致,可在无人可见处眼底疯狂肆意蔓延生长的却是不可说不可言的可怖阴沉。
她背对着丫鬟深深吸气,不动声色地把掐破的掌心缩回袖子里,神色如常地笑着说:“你把我之前做的香包拿出来,我再补几针,弄好了你帮我送去梅青院,就说……”
“是我给的贺喜之礼。”
“是,奴婢知道了。”
缝补香包的时候,玉雅莉状似不经意地突然说:“对了,端王的封王大典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丫鬟误以为她是没记清,笑着就说:“奴婢听人说是在这个月月底呢。”
“端王是成年皇子中封王最迟的一个,听说皇上有意大办,届时咱们府上的老夫人也要带着姑娘们一同前去道贺呢。”
“是么?”
玉雅莉若有所思地剪断手上的线头,轻轻笑了。
“那倒是个难得的热闹时候。”
这样的热闹,或许就是她最后翻身的机会了。
她一定不能错过。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如了那些人的愿,也不可能让玉青时就此把自己踩入泥里!
这些现下高高凌驾于自己头顶之上的人,这些害了她父母亲属的人,总有一日,她一定会让他们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