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明月坐在小轿内,一双柳眉轻蹙,脸上尽是忧愁之意,惹人心疼。
一双纤纤素手掀开帘子,一张巴掌大白皙的小脸探出轿外。
她的目光向着四周望了望,还在去往皇宫的路上。
外面铺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她冷的抽了抽琼鼻。
这条去往皇宫的路,她不知走了多少遍,如今再看着这熟悉的景色,竟然生出了些许物是人非的感慨。
以前她来皇宫,还是风光的太傅府独女,现在就只剩下独女这个身份了。
她有些苦笑,独女也就独女。
只是去了皇宫,她该以什么身份面对沈泽呢?
小轿晃悠晃悠的就到了皇宫侧门。
诸葛明月刚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明亮充满笑意的眸子。
沈泽正站在宫门口笑意盈盈的等着她,身上的官服还未换下,应当是从她家出来后,便直接在这里等着了。
她皱眉看着沈泽身上那单薄的官服,张口想要让他回去,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旋即又闭上了嘴。
下人停好轿,将帘子掀开,让诸葛明月从里面出来。
诸葛明月从轿内起身,脑袋刚钻出轿子,便看到沈泽已经走上前来,朝着她伸出一只手。
她垂下眼帘,故意不去看他,径直从轿子里走出,略过他的身边,朝着宫门口走去。
沈泽愣了一瞬,缩了缩脖子,知道她这是在为自己提出让她爷爷贬为庶人在跟自己生气。
笑了笑,转身看着她快步走着的背影,抬脚跟了上去。
诸葛明月在前面小太监的带领下一路往前走,沈泽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小太监带领着诸葛明月到她的住处,里面早有两个小宫女将她的住处打扫好,看到她来了,两人赶忙迎出来行礼。
“明月姑娘安好。”
诸葛明月有些一愣,随后下意识的转头看着沈泽,他是现在自己在这里唯一熟悉的人了。
沈泽笑着冲她点点头。
她这才转头,让她们赶紧起来。
其中一个比较活泼的宫女起身后赶紧笑道:“明月姑娘,沈公公去宣旨前,就赶紧派奴婢们来将这住处打扫干净,这里面的摆设都是按照您的喜好摆的,您赶紧去看看吧。”
诸葛明月有些惊讶,这么短的时间他就知道自己的喜好了?
“去问了一下公主,她告诉我的。”沈泽微微上前一步道。
“沈公子有心了。”
“沈公子?”沈泽有些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下她的称呼。
她才叫了自己一日沈泽,现在又变成了沈公子了。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追妻之路任重道远啊。
诸葛明月道了谢之后,便不再看他,转过身去与小宫女去看看自己的住处。
不过看那背影,也有几分心虚之感。
沈泽没有跟进去,让她自己进去参观,给她身边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要是诸葛明月有什么不喜欢的,缺的,一定要来告诉自己。
小宫女接收到他的眼神之后,便快步跟上诸葛明月。
随后沈泽长呼了一口气,他还得去御书房嬴玉那里报到。
嘱咐人照顾好诸葛明月后,他便往御书房去了。
他前脚刚走,嬴青栀后脚便来了。
“明月姐姐!”
还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
诸葛明月听到这道声音,便赶紧提着裙摆出来迎接。
“青栀!”
嬴青栀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笑道:“真好,平时我去你府中寻你有你爷爷在总是拘束,如今来了皇宫就好了。”
“皇宫难道就不拘束了吗?”诸葛明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无奈的笑道。
这皇宫中,规矩繁多,比起太傅府不知多几何。
嬴青栀摇了摇头,这皇宫才不一样,这皇宫里没有那古板老头。
两位世间难得的美人站在一起说说笑笑,便成了这皇宫一副美丽的画卷,跟来服侍的那些小宫女小太监都看得失了神。
嬴青栀吐了吐舌头,随后向着自己身后的两个宫女招了招手,让她们上前来,对着明月道。
“明月姐姐,你来宫中不能带侍女,这两个侍女常年在我宫中伺候,手脚干净利落,就让她们来伺候你吧。”
“沈泽已经派了两个宫女来服侍我了,我也不比这么多的宫女服侍,她们既是服侍你的,便让他们继续服侍你吧。”诸葛明月道。
她的话音刚落下,方才沈泽带来的两个宫女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闲饭碗给丢了,赶紧上前跪道。
“参见公主殿下,奴婢二人是沈公公特意挑选出来伺候明月姑娘的,奴婢等一定尽心伺候明月姑娘,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嬴青栀这才作罢,让自己带来的两个小宫女先行回去。
……
沈泽来到御书房。
嬴玉依旧低头批着奏折,一边问道:“人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沈泽点点头。
“你与诸葛恪的孙女何时这般熟稔了?还亲自为她请旨入宫躲过此劫。”嬴玉问道,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醋意。
“此前诸葛恪多次为难,这位明月小姐不顾己身前来通风报信,我承了她的恩情,如今诸葛家式微,我自是不能作壁上观。”沈泽淡淡的说道。
“古有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今有美救英雄,你又英雄救美,你二人倒也默契。”嬴玉阴阳道。
沈泽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心中奇怪,她今天是怎么了,但还是回道:“陛下言重了,我也只是请旨,还得有陛下的允准她也才能进宫,要说英雄救美,也是陛下这个英雄救的美。”
嬴玉微不可查的哼了一声,就连头也微微偏过去了。
沈泽有些无奈,这嬴玉今日怎的跟小孩一样难哄。
二人沉默了一瞬,沈泽便开口打破这沉默:“陛下心中可有了学宫大儒的人选,这学宫大儒的人选须得尽快定下来,否则那些世家便趁虚而入。”
嬴玉点了点头:“朕的心中已有人选。”
沈泽看着她。
“前御史大夫张居正。”
沈泽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这个人名:“就是寒门状元,官职御史大夫,却因为看不惯官场风气而愤而辞官的那个张居正,张茂休之父?”
“就是他,此人身为寒门,却能从一众世家中脱颖而出,考中当年的状元,学识丰富,且为人忠正耿直,又是寒门出身,绝不会为世家所用,朕思来想去,由此人担任学宫大儒,最合适不过。”
沈泽点了点头:“此人确实合适,只是那些世家怕是又要闹上一场了。”
“朕乃天子,那些大臣还无权置喙朕任免官员之事!”嬴玉冷哼一声。
“那便派人去张居正家宣旨吧。”
确定了学宫大儒的人选,沈泽也便不再在意这边,无论那些世家怎么闹,有他跟嬴玉在,别人都休想当这学宫大儒。
他便放心的告退了,那边还有一个正在生气的等着他去哄呢。
嬴玉叫来曹正喜去宣旨。
让曹正喜,也是为了显示出自己对张居正的重视。
曹正喜高兴的捧着圣旨去到张居正的家中。
他不知道张居正这个人好不好,但既然这个人是陛下与沈公公共同选出来的,那必然是好的,如此一来,陛下手中的权柄也就更大了一点。
张居正虽居洛城,但却在最偏远的城郊之外,甚至连城郊都说不上,只是紧挨着洛城的一个小村。
曹正喜快马一个时辰才堪堪看到村子的影儿。
这距离堪比洛城到清繁县了。
他勒住缰绳,抬眼望了望天,天色在逐渐暗下来,得快点了,否则天黑之前回不了城还得在那村子借宿一晚。
“快点跟上。”曹正喜厉喝一声,便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等他们到了村子时,村子里已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
这村子因着连日的阴雨天,道路泥泞不堪,也十分窄小,马儿难以前行。
曹正喜等人只好将马儿栓在村外的几颗枣树上,而后步行入村。
这村子虽处在皇城脚下,但极为偏僻,平日里也少有外人前来,因而曹正喜穿着一次太监服进村的时候,引来了许多的人围观。
这其中最多的便是那些总角小孩儿,其次便是劳作归家的壮汉,身上满身的泥点子,肩膀上扛着农具,手上还提着从地里刚拔的萝卜,估摸着是在河边涮了涮,菜上没有多少泥,还在滴着水,看上去水灵灵的,让人恨不得现在就嘎嘣脆的啃上一口。
曹正喜不管他们的目光,撩着一群下摆艰难前行,自己这双鞋子可是新换的,他可不想跟这些农夫一样,沾的满鞋底都是泥。
早有人见他们衣着不凡去通知了村长。
村长家里正在做饭了,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
看着曹正喜虽不知他是做什么的,但他的一身衣服织花绣金,比那县老爷穿的都要花里胡哨,此人定非凡人,上到曹正喜的跟前作揖道。
“这位大人,不知大人贵脚临贱地是有何事?”村长恭敬的说道。
虽没读过几本书,但好歹也是在皇城根脚底下讨生活,见识总是比一般人要多点,说出的话也不似那些偏蛮之地粗鄙。
曹正喜的下巴微扬,也不看他,只是问道:“张居正何在?”
“大人是来找那邋遢教书匠的?”
“嗯哼。”曹正喜从鼻子里出气应道。
“回禀大人,那教书匠的家就在不远处,小人这就带您前去。”
曹正喜也没有理他,只是眼睛看着前方。
村长极为有眼色的小跑着在前面带路。
只是越走,他便越觉得奇怪,无论他跑的有多快,后面的那群人看上去始终都是那一幅不紧不慢的样子,却也不曾落下他一步。
他擦了擦额头上跑出的汗,心道:“那倔老头子从哪认识的这么一群奇人异事,平时也没看出来。”
这个村子不大,在村长带路下很快就来到一处简易的竹舍前。
村长指着那竹舍里面正在烧火之人道:“大人,那人便是张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