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几人在不显眼的角落坐着。
这都从嵩石村出来好几天了,每个人都黑了一圈。白芷青离也不例外,一说话就能看到两排洁白的牙。
“娘,我饿。”
一个只有五六岁奶呼呼的幼童,也不哭;吸着手指看着自己的娘,要吃的。
在幼童旁边的妇人见状,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低声哭了起来。这都逃了一个月了,哪里还有什么吃的。
孩子不懂自己的娘亲为什么哭,他只知道自己肚子饿了。
“娘,我饿。”
幼童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到这一场景周围的人无一不动容,可是那有什么用呢。
“唉,真是造化弄人。真可怜。”
正偷偷啃着面饼的于氏低声道。
“嗐,谁说不是呢。”
许氏轻轻地撕着面饼,偷偷塞进嘴里附和着。他们可不敢将食物拿出来,这周围这么多人呢,若是饿极了,看他们有粮食,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白芷喝着竹筒里的水,暗暗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看着大开的城门,有些疑惑这些人为何不进城,反而在城外等着。
很快,她便知道答案了。
“官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官爷。”
“我年迈的父亲要饿死了呀,官爷,求您让我们一家子进去吧。”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背上背着一个瘦成皮包骨,双眼无神的老人,不停地在地上磕头,祈求这些看城门的能让自己进去。
被吵得心烦气躁的官兵,用手中的长矛驱赶着那跪在地上的男人,口中骂骂咧咧:“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这运城是你们这些贱民随便进的吗?”
“官爷,我求你了,官爷!”
男人声泪俱下。
在场的人看着也不好受,可怜了这汉子的孝心。
“要进去也不是不行。”守城门的官兵,将手中长矛往地上一戳,笑道:“呐,每人给五两银子进城费,两个人就是十两。”
“十两?”他哪里来的十两。
“拿不出?拿不出就滚蛋,边儿去。”官兵将男人一推,身体无力的男人往地上摔去。
可能是背上背着自己老爹,往后倒去的男人硬生生地调整了姿势,给自己的父亲做了肉垫。
男人许久才站起来,却发现父亲原本圈住自己的手,已经无力地掉了下去,男人一愣,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爹。
“爹,我很快就能找到吃的了,您再挺挺,爹!”
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将自己的父亲从背上解下,放到了地上。
青离远远地看着这边的动静,一眼便看出那老人已经不行了。他藏在帽檐下的眉头紧锁,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怜悯。原来人类如此渺小。
“爹!!”
汉子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到父亲的鼻子处,没有任何热气,他爹在他背上不知何时断了气。
“爹。”汉子声音颤抖着,拉着老人的手哽咽着:“爹,你醒醒呀。你看看柱子呀,您说您喜欢南边的莲蓬,儿子还没带您去呢。您睁眼看看儿子啊,爹!!!!”
最后一声爹喊得说不出的凄厉。
许是受汉子情绪的感染,周边的人也开始慢慢地抽泣着,更有甚者在放声大哭。控诉朝廷控诉老天,也恨极了夺走他们家园的倭寇。
“苍天不长眼啊!”
“呜呜,娘,我想回家!”
“该死的倭寇,绝种的畜生!”
“娘啊……”
“我们村眼看着就要丰收了,该死的倭寇,竟生生烧了我们的家!”
“爹,娘……”
一声声哭喊,撕心裂肺,疼得心脏都要揪在了一起。
“真是可怜,夭寿哦。”
许氏受他们的影响,偷偷抹着泪。十二岁的狗儿哪儿见过这样的景象,此刻正抱着他娘的胳膊,神情有些害怕。
白芷心中一样不好过,她没有经历过这些,她知道逃荒路上残忍,却也没想到这刚出来几天,就遇上了这样的事。
她们能活下来吗?
“跟他们拼了,这群狗杂种,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我们也是大宣朝的子民!”
黑夜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立即受到了许多汉子的附和。
“对,跟他们拼了,凭什么不让我们进。”
“拼了,拼了。”
难民们蜂拥而上,可怎会拼得过吃饱喝足,手握长矛的官兵?
不一会儿,便听到了更多的哀嚎。也不知是谁被一矛刺破了心脏,倒地不起。
没死的难民见打不过,便纷纷跑散了。
白芷这才看清那被刺穿了心脏的是那位背着自己父亲跪求的汉子。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儿,往那边林子去。”
默不作声的青离,难得的说了一句。
“青离说得对,我们往那边林子去,左右我们也是进不去城的。”
白芷看着远处的场景,心中总是不安。
许氏几人也不说什么,将东西一背就往林子里去了。
黑夜中的林子很是寂静,偶尔传出几声咳嗽。
一路上,白芷大概看了看,这林子里也有着不少的难民。
“就在这歇一晚吧,明日再做打算。”
青离将火堆升起,便坐在一棵树下,闭起了眼睛;戴着帽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许氏和于氏一家子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现在正轻轻地打着鼾。白芷也累了。走了一整天,此刻也是累得要死,脚底也磨起了许多水泡。
靠在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芷感觉到有人在推他,缓缓睁开眼睛,见是青离;刚想询问什么事,便被他制止。
青离对她比了一个静声的手势后,指了指不远处。白芷顺着青离指的方向,她被吓了一跳。
不远处,一双双红灯笼似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们。白芷缓慢地上前将许氏她们推醒,并告诉她们不要出声,往那边看。
许氏几人见状几乎同时吞了口唾沫,这儿怎么会有狼?再仔细一看这狼不知什么时候把他们都包围了。
“啊,有狼啊!”
“狼来了,快跑啊!”
就在几人警惕地盯着这群狼的时候,林子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原本安静如鸡的林子,瞬间如凉水进油锅一般。
哭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白芷轻轻骂了句蠢货,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手中紧紧握着那日新买的柴刀。
局势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