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货大楼一楼卖副食品,二楼卖服装。
如棠买茶叶的工夫,转身于耀阳不见了。
如棠正琢磨他去哪儿了,就见于耀阳单手插兜,一副整条街没有对手的表情从楼梯上缓步走下来,胳膊肘里,夹了个东西。
“呐。”他把胳膊肘里的东西丢过来,如棠接住,看清楚后,浑身一颤。
这是件堪称时代眼泪的连衣裙。
巨大的宽垫肩、半长不短的长度、谁穿谁魁梧的版型。
让如棠看了说不出话的,还是这件衣服的图案,白色的确良料子晕染出一朵朵大红花,离远了看,就像是凶案现场跑出来浑身是血的受害者。
“我之前看上的是红色的,比这个富贵,也不知道哪个二傻子抢先买了去了,这个勉为其难吧,领证时你就穿着拍照。”
于耀阳故意轻描淡写的说,眉眼间满是得意,一看就是酝酿许久。
“还,还拍照?!”如棠眼前一黑。
“耀阳哥,结婚证照片是永久留存的,咱们俩要看着般配,对吧?”她把自己前世当阔太游走富婆圈的社交话术都拿出来了。
于耀阳满意的点头,“看着般配”这句话听着怎么那么舒服?
“我穿的这么花哨,又是红又是白的,你怎么配啊,不如我们都穿的简单点?”如棠图穷匕见,暴露真实目的。
“你看,这是啥!”于耀阳无比得意的从裤兜掏出一物,在如棠面前抖了抖。
没有万全的准备,他好意思娶这么漂亮媳妇吗?
“啊,这……”如棠吞吞口水。
他手里,竟然是个领结,大红色的,前面的领结还像模像样,但却连着松紧带,戴的时候套上,跟假领子一样,领结也很受年轻人喜欢。
“我有白衬衫,就戴这个!”于耀阳买领结的时候想的很单纯,买不起毛料西服还不让他买个毛料的领结?
“你多少钱买的?”如棠问。
于耀阳比起五根手指。
“五毛?”如棠抱有希望的问。
“五毛卖你个弹力绳!五块!售货员说了,这是毛料,里面有羊毛成分的!”
五块钱!如棠眼前又一黑,仿佛看到一大铁皮洗衣盆的海螺蛳,长着翅膀飞走了。
受制作工艺和产量的限制,这会衣服的确是特别贵,这个领结用了毛呢面料,算是最高档的面料,五块钱倒也不能说被人宰了。
但问题是,再好的料子,用根弹力绳勒着,它也高档不起来啊,怎么看都像是后世狗脖子上带的蝴蝶结。
还是个大红色的,结婚时勉强用用还行,平日里根本没机会。
“能退吗?”她问,她宁愿加点钱买块布,她亲手给他做一件,也比买这么个喜庆的大领结好啊。
“退什么退?等咱以后有了儿子,我把这个传给他!”于耀阳甚至都把未来的规划做好了。
“呃,那我要是生不出儿子咋办?”
“那就留给女婿!”
“......”如棠突然心疼起未来的儿子女婿了。
在商场耽搁了一会,去王叔家取了炉灶,到火车站都11点多了。
于耀阳把摊子支起来,拎着开水壶进车站,找昨日被他用“德行”收买的工作人员要热水泡茶。
张姐看到她来了,高兴坏了,昨晚那一盆炒海螺丝,加深了俩人的塑料友情,张姐甚至帮着如棠一起摆摊。
“听说了没,英姐被抓了!”张姐眉飞色舞。
“啥时候的事儿?”如棠故作不知。
“就你俩拉肚子收摊后,来了好多警察,把车站外面仔仔细细查了一遍,要抓英姐的同伙,还贴了悬赏令呢。”
张姐比了比前面的电线杆,如棠跑过去看,英姐落网后,供出还有一名同伙在逃,悬赏了50块钱。
“这下好了,咱们车站治安能好上一阵呢,该,让他们做坏事!天老爷收了他们!”张姐说的咬牙切齿,十分解气,一反昨日的胆小怕惹事。
如棠笑眯眯的看着她。
大部分普通人都是张姐这样,也不是没有正义心,就是怕被恶人报复不敢揭发。
昨天围观偷学手艺的那几个大娘又来了,早早的围成一圈,如棠也不撵人,炒起了她的小海鲜。
今天又多了炒蚬子项目,二毛钱一盘,看着挺多,其实是蚬子熟了以后壳张开充数,几个大娘又是前排品尝,并给了不低的评价。
张姐在边上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老太太就是喜欢占便宜!
不过当如棠给她递过来一点品尝时,张姐还是笑逐颜开的接过来。
调料都是一样的,炒出来的味道不太一样,要说好吃,还是炒蚬子好吃,吃起来也方便,一口一个,价格也是一样的。
蚬子卖的不如炒海螺丝好,这让如棠很意外,仔细一想,也很好理解。
蚬子看着多,但吃着太快了,一盘坐在那没一会就吃完了。
海螺蛳慢慢唆,一杯能啃半天,而且炒蚬子用盘子装,会给大家一种“这是菜”的错觉,按着菜卖,如棠不占优势。
火车站附近的吃食普遍比市里贵了点,尽管如此,路边的小馆子炒一盘菜,块八毛也吃饱了。
这么对比,如棠的蚬子的确没啥优势。
眼看着十多斤小海螺蛳卖完了,蚬子还剩不少,于耀阳准备收摊回村,卖不出去留下自己吃呗,人吃不完,不还有鸡鸭么。
如棠不甘心,她收蚬子,就说明她有十足的把握能卖出去,让这么好吃的东西剩下,不应该。
这会火车站中午的人流已经少了,继续在这耗时间没有意义。
“耀阳哥,咱们进城。”
“…….逗我玩呢?你要把炒蚬子,卖给本地人?”这怎么可能!
“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我赢了,把领结退了结婚衣服我给你安排。”
“哥哥我十拿九稳的赢,还用赌?”于耀阳想吹几句,但是想到昨天好像就是这么输给她的,咳嗽两声。
“我现在是好青年,好青年能赌吗?我老丈人因为赌博现在还接受党的再教育呢。”
“你赢了,就按着昨晚我进屋前的待遇给你。”
就,吧唧什么的。
“赌了!”于耀阳听到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是这么回答的。
咦,这是他在说话吗?!他的嘴为什么总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