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司里气氛森然。漆黑高大的石柱上雕刻着各种狰狞恐怖的神兽。
叶寒清坐在高高的中堂之上,国字脸的戒律司掌事面目严肃地站在他下首。
两旁整齐地立着戒律司弟子,一律是高大雄壮,全身黑衣,手杵戒棍,不怒自威。
门外围观的人群在叶寒清的威压下鸦雀无声。
地上躺着四个昏迷的弟子,正是袁柏和他的三个师弟。看样子虽留下小命,一时半刻是醒不过来了。
楚颜、戴着面具的小松与碧云长老各站一侧,宋枯枝和关桃桃站在他们中间,将两方分隔开。
戒律司掌事见当事人均已到场,开口道:“宋师侄,请你将事情说明一下。”
“是。”宋枯枝稍稍上前一步。“昨日迎宾宴后,袁柏及其师弟将掌门夫人的道童袁松抓住,并对他进行了性质极其恶劣的侮辱。因而晚上,掌门夫人闯入内门弟子寝所将四人丹田摧毁,以示惩戒。”
“你可知道袁柏为何要欺辱袁松?”掌事看叶寒清没有发话,便继续问道。
宋枯枝沉声道:“听其他目击的弟子说,袁柏认为掌门夫人是厉鬼,要找到她除鬼卫道,逼袁松说出夫人晚上在哪里修行,但袁松不说。”
他话音刚落,碧云长老高声嚷起来:“我徒儿出于正义,却落得如此下场。掌门夫人这般心狠手辣,恐怕真是厉鬼附身!”
这番话下来,门外弟子忍不住发出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掌门夫人是厉鬼的传闻他们都听过,竟然是真的?
不可能吧,看着挺正常的啊。
但如果不是厉鬼上身,她一个废物,怎么可能一个人把碧云长老的四个弟子打成重伤昏迷?
……
“你们当我天元派是什么地方?”叶寒清的如寒冰般的声音一出。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满场寂然。
戒律司掌事皱眉,大为不满,厉声呵斥:“我派大阵便是鬼王都闯不进来,何况其他鬼怪。弟子们愚昧,碧云长老竟也如此荒唐吗?!”
碧云长老还想胡搅蛮缠,但叶寒清在上,她忍了忍,把话吞了回去。
不过,掌门和掌门夫人是前任掌门指婚,人人都知道他素来对这个夫人不喜,她就不信他不会乘此机会解决掉这个麻烦。
恐怕来围观的弟子心里也都是这么想的。也许今天就是见证掌门夫人位置换人的历史时刻!
戒律司掌事转头恭敬地问道:“掌门,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叶寒清语言清冷,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对此事下了最后决断。
“掌门夫人既已惩戒那四名弟子,便不再对他们进行其他惩罚。待醒后,逐下山去。
此事到此为止。”
叶寒清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门外围观弟子面面相觑。
结束了?
就这样了?
对掌门夫人没有任何处置?
说好的掌门夫人就此换人的呢?!
见掌门竟是已经把所有的话都说完,起身准备离开,无不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碧云长老满脸不可置信,脸上白粉扑扑往下掉:“她毁我四个弟子就这样算了?!”
戒律司掌事厚唇抿成一条线,也觉得这么草草处理有些不妥,低声道:“掌门,这样只怕难以安抚碧云长老。而且,为防止其他弟子有样学样,我觉得还是对夫人小惩大诫。”
关桃桃也上前一步柔声道:“师父,碧云长老失去爱徒,宛如失去亲生的孩子。这样对她也太残忍了一点。”
门外弟子不敢出声,眼神交流间都是讶异。
这么多年掌门对掌门夫人的淡漠无人不知,掌门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这么偏袒掌门夫人?
突然,“扑通”一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只见小松直挺挺地跪下来,大声道:“若掌门要罚夫人的话,我愿替夫人领罚!”
楚颜方才一直冷眼旁观,小松这一跪让她大吃一惊。伸手去扶,却被他轻轻推开。
“此事因我而起,我愿下山,此生再不上天元派。望掌门宽恕夫人。”
碧云长老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下山就算了?你便是把命拿来也抵不过我四个徒弟。”
关桃桃在一旁帮腔,“小小道童分量似乎有些太轻了……”
小松面具下看不清表情,指甲掐进掌心里,低头用力磕下去——
一只手垫在他的额头下,毫不犹豫地将他脑袋扶起。
正是楚颜。
“我一个品性纯良的道童,换你四个猪狗不如的徒弟,我才是血亏呢。”她冷冷道。
叶寒清本已下过决策,只觉得他们吵闹,打算离开,听到楚颜突然开口,又饶有兴趣地坐下去。
楚颜望向碧云长老,一脸嫌弃:“你徒弟脑子不好,你当师父的也蠢得不行。”
“你!”碧云长老要拔剑刺她,却被宋枯枝拦下来。
“我本来不想浪费口舌,但你这么愚笨,只能亲自点拨点拨你了。”
楚颜毫不受她影响,踱着步,不急不缓地开口。
“一,如果你徒弟的话是真的,且不说作为天元派弟子居然不知道门派大阵可以阻挡鬼怪。单讲他们听信谣言,觉得我是厉鬼。然后不调查不确认,便要替天行道来杀我。
这种修者,若以后出山,轻则抹黑天元派名声,重则滥杀无辜,为祸人间。
说明他们愚不可耐。”
此话一出,门外许多弟子低下头,他们中间不少人信了那个掌门夫人成了厉鬼传闻。如今被她一说,只觉得羞愧难当。
楚颜继续道:“二,为了知道我在哪里修行,他们逼问我的道童小松,小松不说,他们就用至极下作的手段欺辱他。
不仅如此,袁柏乃是我的道童袁松的亲哥哥,手足相惨,令人发指。
说明他们品行低劣,宛如畜生。”
碧云长老嘴巴开开合合,讲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叶寒清不易察觉地微微勾起嘴角,这个夫人当真越来越有趣了。
“说完他们,再说你。”楚颜指住碧云长老的鼻子,“你不觉得前面两点放在一起很奇怪吗?”
“袁柏等人压根就不是什么正义之徒。那他怎么会因为觉得我是厉鬼就要找我替天行道呢?
既然不是为了替天行道,又为什么要逼问我在哪里修炼呢?
我与他根本毫无交集,他不惜如此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也要问出我修炼的地方,你竟然没想到他是被人指使利用的吗?”
“他辱我道童便是打我的脸,我上门寻仇,他不敌于我,被我毁去丹田。我和他两清了。
你要报仇难道不应该去找那个利用他的人吗?那个背后的人才是真正欠了他帐的人不是吗?”
楚颜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碧云长老一愣一愣的。
对啊,好像确实是这样,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门外的弟子也一个个傻呆呆的,对啊,他们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只有关桃桃一个人心下慌张,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掩盖过去,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除了楚颜。
仔细想想她在天元派虽不受欢迎,但真正说得上有矛盾的就只有关桃桃,当然现在还加上一个碧云长老。
不过楚颜不打算现在就将关桃桃扯进来。
她没有足够的证据,而关桃桃在天元派又名誉极佳,现在去拉关桃桃下水,只会让人觉得她胡乱攀咬,刚刚说的那些话效力都会大打折扣。
叶寒清指节敲敲桌面,“无事便散了。”
所有人赶紧躬身行礼。
他走出两步,脚步微顿,“既然望春轩已毁,夫人今日起便搬进玄天院东厢。”
玄天院?那不是叶寒清的住处吗?
楚颜:“!”
不要啊,她不要和叶寒清住一个院子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