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闭着眼,蹙起眉头,手掌缓缓朝上凝聚着一团浓浓白雾,伸至她的面前。
那团雾就像是一面镜子一般,慢慢变得清晰。
里面倒映着天界的烟雾缭绕,水榭长廊,琼枝玉叶。倏地,画面急转直下,白净的画面瞬间变得昏暗阴森,不似阎罗殿的幽冷,这处比那处更狰狞扭曲,惨烈残暴。
鸢栩不由停住了呼吸,恐惧从心头升起,跟着镜子的移动一点点传至四肢百骸。
没有声音,高高悬起的大刀铁链满是未干的鲜血,旁边牢笼里,拥挤的关着白黎渊从菇玉山掠夺的精灵。鸢栩清楚看见,太岁也在其中。
画面逐渐往内,越发黑暗。但她还是仔细辨认出了,那边墙角都是菇玉山的伙伴!一堆一堆如废品般丢在那里。有的变回真身,有的还是人形。
它们身体都被划开,内脏全被掏空,只剩去壳扭成奇怪的形状,可怕非常。
鸢栩身体支撑不住地软了下去,浑身剧烈颤抖。
为什么,白黎渊每次特地跟她强调菇玉山的人质性命,另一边根本就没在等她,直接开始屠杀。
“不……这不是真的……”鸢栩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流泪,脑袋全然一片空白,心口开始被什么东西越收越紧,紧得她根本呼吸不上来。
容清收回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仙妖一战天帝根本不知情,全是他白黎渊在作乱,你杀了我他就可以掌控妖界,到时候菇玉山还不随他任意采摘,等那时你都没有了利用价值,还指望他能听你什么。”
鸢栩摇着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掐在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声。
“你大可不信,反正结果本王已经给你看过。”容清站起身,袖中手握得骨节泛白。这具肉体不能在耗了,不然真的要坏掉了。
“可是你怎么能看到天界。”
鸢栩企图找出一些破绽证明刚才看得东西是假的,应该是他用灵力凝造的。
“你觉得你身上还有东西值得本王去骗的吗。”容清毫不掩饰的嘲讽。
鸢栩指甲几乎穿破衣裳刺进肉里,咬着牙道:“你把魄冰刃还我。”
“你杀不了我。”容清有点不耐烦,手中唤出真的魄冰刃丢给她,旋即一把掀开车门帘。
段洵见容清出来,立马上前撑起手肘让他扶稳。
鸢栩在一滩血迹中捡起魄冰刃,寒光闪过她的眸子,她却恍若未见,连眼睛都没眯一下。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凝雪殿,只知是在小禾一声一声的呼唤中,慢慢醒过神。
“娘娘别害怕,皇后娘娘都送来了悔过信,求着娘娘原谅呢,陛下如今回来肯定也是向着娘娘的。”小禾见她都愣了一个时辰,很是焦急。
“向着我……”鸢栩喃喃重复。
“是啊,陛下肯定不会放过那些使卑鄙手段的小人。”小禾义愤填膺,而后打开桌上红布照着的托盘,“太后娘娘薨逝前口谕,要给娘娘一万两黄金抚恤也送来了,奴婢叫他们都放库房去了。”
“娘娘瞧,这金闪闪的多漂亮。”小禾努力让自己表情看起来高兴。
鸢栩下意识的摸了摸,“漂亮。”菇玉山曾经也挖出过这种东西,当时就有精灵卖给了过路的一个半妖道士,换了一颗结魂丹,让它不用借凡人肉体就可以游走凡间三天。
见终于她有反应,小禾稍稍放心。
“奴婢听说陛下受了重伤,今天还特地赶回来救了娘娘,娘娘不妨也送点什么给陛下,也好让陛下知道娘娘挂记着他。”小禾提醒道。
鸢栩揉了揉眉心,“本宫累了,没事就别来扰本宫。”说完,起身径直走往内室,眼一闭,合衣而卧。
小禾识趣的没上前,思及刚才提议的话自家娘娘也没拒绝,姑且就当她默认了,派了下边的一个小宫女拿了条上好人参,炖好送过去。
容清连着病了两日,都快到了下不来床喝不进药的程度,宫里传言都说他快不行了。
刚被解禁的花美人,听得这个消息,瞬间喜上眉梢。
“除掉了茹妃,皇帝也快不行了,没想到你本事还挺厉害的嘛。”花美人摇着香扇坐在鸢栩床榻边,只觉从未有过的舒心。
“等那暴君一死,帝位后继无人,任朝中党羽如何争,必定落我花家手里,等那时候你就可以……”
“滚开!”鸢栩脑袋捂在被子里,毫不客气的吼了一句。
本就烦闷的心被她叨叨这么半天实在难受。
还有她手里那把蠢扇子,不知熏得什么鬼香,不探脑袋都把她呛得不行。
“不识好歹!你听不出我在夸你吗!”花美人柳眉倒竖,手中香扇摇得愈发勤快。
鸢栩只觉快被熏吐了,干脆爬起身,随意拿过外裳,三两下穿好出了殿门。
“喂!你发的什么邪火!神经病啊……”花美人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在背后指着她怒骂。
鸢栩一口气走到柳水池,水面波光粼粼平静无澜,当初茹妃跳湖时的凄然恍若还在眼前。
凡人生生死死都是常事,若是菇玉山的精灵也能如这般,轮回转生……
心里的石头压得鸢栩喘不过气,如果容清说得都是真的,那她现在就是在加速它们的死亡,她在助纣为虐。
白黎渊才最应该是她该除掉的对象……
“咻!”空气被利器刺破,鸢栩猛地转头,就见一只箭羽直朝她眉心而来,来不及躲闪,就在要碰到她的瞬间,侧边突然飞速而来一个更快的东西,直接将箭击掉。
粉尘散在面前,鸢栩飞快闭了眼。
垂首一看,碎玉满地,箭羽被击得弯曲。
“皇宫之中竟然如此不安全。”
如清泉般清冽的声音传来,鸢栩寻声看去,就见来人一袭月牙色软缎长衫,剑眉星目,脊梁笔挺,白净粉面却又不失傲骨风范。
“祁王殿下。”鸢栩朝来人施礼。
容穆北捡起地上箭,拧眉端详,“是官造的箭。”
“你得罪了何人?居然敢这么大胆,在宫里行刺。”
鸢栩摇摇头,若不是这两日精神有些恍惚,方才也不至于等那只箭接近面门了才察觉。
“宫闱不严,是禁军失职。”容穆北面露愁容。
这一说,鸢栩方才想起,牢狱里还关着石斛和那禁军统领,狱首死了,他们的日子想必也不至于太难过。
“陛下病重,妾身先去看看。”鸢栩匆匆跟容穆北告辞。
“本王入宫也是来看皇兄,既如此便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