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王上哪怕是当年冯淑妃刚刚生下萧河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让萧河来继承大统,而是一开始就把萧河当成一个标准的“小儿子”来样,宠爱自然是宠爱,但连开蒙都是八九岁才开始,萧澈早早的去上书房的年纪时,萧河还在满御花园的疯跑,后边跟着一串的宫女太监。
如果真的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五王子的死又真的是因为“意外”吗?冯淑妃再后来怀的孩子为什么都没留住,只是因为她年纪大了的意外吗?
当然,也不一定是王上下手......
白翎不敢再继续想了。
“将军?”冯三初看白翎似乎陷入了深思,试探着问道。
“没什么,现在想想,有些事情还真的不是只能看表面啊。”白翎感慨道。
这么多年,所有人几乎都默认萧澈并不怎么被王上喜欢,当年立他做太子只不过是无奈之举。萧河才是更得王上喜欢的那个,除了萧澈的老师,几乎所有人都默认萧澈总有一天会挺不住,被冯家从那个位子挤下去的。
如今看看,真正得到偏爱的到底是哪个也未可知。
其实居庸关之战后,白翦升官的旨意批复的那么快,但继承定远侯府爵位的旨意依然没下来,白翎就有大概明白了。不是王上不批,而是想要留给下一任夏王来给定远侯府施恩。
那她和白翦之间,谁又是真正得到偏爱的那个呢?
白翎想,比起萧澈,父亲待她绝对算不上坏。
她还记得她很小的时候,母亲抱着小翦玩,她趴在母亲脚边摆弄小木剑。
严夫人上门来,道:“怎么样,我就说了,那个偏方肯定好用,这胎肯定是儿子。”
“儿子女儿都好。”母亲微笑着说。
“说是说呢,那你头胎生白翎,怎么侯爷连回来都没回来一趟呢?”严夫人那时候颇为富态,严崎的事情她还不知道,严家刚刚在东京站住脚,为了融入东京贵妇们的圈子,她买东西主打一个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光金玉的镯子叠带了两个,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却并没有给人什么美感可言。
可惜东京城的贵妇圈子依然排外,也没几个人记得带着她,亏得母亲念在她是父亲下属的夫人,平时宴请会记得带着她,一来二去也就亲近了。
“侯爷总归是忙的。”母亲淡淡地笑笑,轻声哄着她怀里的白翦。
“听他们说呢?”严夫人摆摆手,她口无遮拦惯了,说话一向直来直去,“怎么生白翎的时候就忙,生白翦的时候就不忙啦?说到底想要个儿子继承他的爵位和定远军嘛。”严夫人自诩自己对“生儿子”这一套还是很熟悉的,毕竟她接连生了两个。
之后母亲说什么来着?白翎不记得了,只记得她不喜欢严夫人。
但严夫人依然半是同情半是喜欢地摸了摸她的头,用一种说不清的语气说:“我也想再要个女儿来着,可惜我家那位近些日子也忙了,总不在东京。”
“严崤和严峣都是懂事的孩子。”
“是啊,我家严二和白小姐差不多大,下次来我也带来见见?”
“是该见见。”
八岁那年,她说要习武,父亲问她:“想好了吗?”
白翎当时倔强的回答:“想好了,我就是要习武,然后去帮父亲。”
父亲那时候高大的像一座山,只是说:“我不用你帮我,只要你自己想好了,确定自己想娶就行。”
“振恒......”母亲似乎要劝阻什么。
“我要你自己的答案,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好,明日我叫人来教你——什么时候我觉得你学的可以了,什么时候我会带你去的。”
白翎下定决心的时候,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的是什么,又是不是真的想去战场。
那时候白翦只是抱着小木剑茫然地跑累了,手里抱着一块和他脸差不多大的蜜瓜啃,然后歪着头有点茫然地看着白翎,仿佛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一个怎样的决定。
她看着白翦,又扭过头去,只是觉得那时候心中仿佛有一股气,在她的内心疯狂叫嚣着。
她和白翦到底有什么不同?
白翦能做的,她也一样可以,白翦能帮的,她也一样可以。
为什么她要被无视掉?那她就站在一个谁也不能无视的位子。
似乎感觉到她的心情,白翦“颠颠颠”的几步跑过来,举起那块他啃了一口的蜜瓜:“姐姐吃。”
白翎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扯了扯嘴角:“我不吃。”
白翦有点茫然,也不纠结,只自己拿着剩下的瓜啃了个干净。
随后白翎真的以女子之身进了军营,还是父亲力排众议。
父亲对于她进军营的事情下了许多功夫,但她真的进来之后,却没有给她多大的帮助,只是告诉她:“这里的事情你要自己适应,如果适应不了,就算我帮了你,你也会受不了离开的。”
白翎了然,她也顺着父亲指引的道路,一步步走出了自己的路。她去过许多地方,后来也自己带过兵,那些在她刚进军营之时明里暗里讽刺她是个女子的人,后来在她的手下成了立下战功。
她也见过曾经早上还一起在吃饭的战友晚上没回来,见过为了掩护她逃跑而自杀一样的引开敌军的小队,也见过边境的村民们翻越了两座山送来的一点点带着血和灰的水米......
这是她想要的吗?她不知道,只知道每一次回去,她都会觉得自己离那些东京城的贵女们远一点,她们可以交谈的话题少了一点,可以聊两句的人也少一点。
后来和她差不多大的人都嫁人了,母亲也变着法的提到,兴许她也到了和严峣成婚的年纪了。
白翎深知这样的日子未必是她最初想要的,但见过蓝天草地,万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