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去购买铁矿?与这个人争利?”严峣道。
“无论他是被威逼还是利诱,我们也参与到铁矿买卖中,他暴露的风险就更大。”白翎说,“如果是利诱,柔然人也和我们贸易,柔然人给他利益,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利益,让我们给他递情报?届时他就没用了,或者至少获利少了。”
“如果是威逼,我们很有可能在与柔然的交易中找到他的把柄,届时也来威胁他。”白翦抢答道。
“不错,确实如此。”白翎道,“我们去买矿的事情,要隐蔽,但也不能太隐蔽……”
严峣点点头:“我懂的。”踌躇了半晌道,“你已经有怀疑对象了吧。”
“你们觉得是哪个?”白翎问道。
“乐易。”
“乐易。”
“确实,乐易是个柔然混血,让他去交易的可能性更大,柔然人选他的可能性也更大……”白翎皱皱眉,“但云下城走一趟,反而让我不太怀疑他了。”
“找到了他不是的证据?”严峣道。
白翎摇摇头,并非如此,与其说有证据,不如说是她一种本能的直觉——乐易太坦荡了。
这当然不能算一个理由,说出去也没人会认可,所以白翎也没说,只道:“只是感觉,所以也不要放松乐坚那边,还有,此事乐康胥知道无所谓,别叫冀国人和雍国人知道。”
内奸是当然要抓的,但白翎不能不顾及乐康胥和唐国的颜面,真的传开了,盟军分崩离析,别人可能会怪内奸,也可能会怪罪白翎。
“这事只怕让峣哥去不合适。”白翦道,“不如我去一趟。”
“不妥,那人既然已经做了内奸,只怕就没有什么底线可言。”严峣道,“我怕他们……”
“私下交易肯定走的是定远侯府的账,我和姐姐都在,反而交给峣哥,岂不是惹人怀疑。”
严峣没再说话了,他明白白翦的潜台词:他严峣当下终究只是外人。
白翎觉得大概是昨晚没睡好,一直有些头痛,按揉着太阳穴道:“小翦你去吧,我派几个人保护你,联系柔然人那边我去和高和与沐沐打听一下,但之后具体的恐怕要看你随机应变了。”
“放心,小意思了。”白翦道。
待白翦走后,白翎叫住要离开的严峣,道:“阿峣,不要多想,此事若是被人发现,很有可能被扣上一个私通敌国的罪名,小翦是靠着定远侯府,对方尚且有可能投鼠忌器,若是……”
“放心。”严峣伸手替她按揉着太阳穴,“我都明白。”
白翎放松了许多,身体也不再是绷直的,似是感慨地说:“你有没有觉得小翦这几个月长大了不少?”
“确实,壮实了不少,也长个子了。”严峣道,“前两天还嚷嚷着说夜里腿疼,蓝鹤卿来诊了说是生长痛。”
白翎还没等说什么,帐外有亲兵来报,说有信件到了。
说是信件,其实已经是一个包裹了,是母亲寄来的,白翎怔了怔,严峣觉得白翎似乎有点恍惚,问道:“怎么了?”
白翎笑笑:“没什么,等此事过去之后再看吧,没什么打紧的事情。”
其实白翎这话自己都知道漏洞百出,若真的只是不打紧的事情,怎么可能走驿站加急送来呢?
白翎只是不想这个时候拆开答案,起码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福安从外边进来,里边的柔然人已经走了,白翦盘坐在榻上看兵书,轻手轻脚地去添了茶。
白翦伸手一碰,皱眉道:“怎么这么冷?”
“想来是外边太冷,奴才的手摸不出来了。”福安连忙请罪,白翦挥挥手道:“算了,也待不了多久了?”
“这是好事啊,早点儿回去也安全,怎么奴才瞧着小侯爷还不高兴呢?”
当然不高兴了,他又不是来谈生意的,他是来把那个内奸引诱出来的,结果生意倒是谈得七七八八了,那人依然没有出现。
白翦不敢直接和这个矿场的主人询问,旁敲侧击了几次那人却嘻嘻哈哈地和他打太极,白翦没继续问,怕到时候反而打草惊蛇。
白翦开口要的订单不小,给的价格也合适,还为了防止他给的矿石质量有问题主动要求去检查,总之是做足了真心要买的意思。
他自己梳理了一遍,确认自己没做什么惹人怀疑的事情,但不能再拖,于是下定决心道:“把今日的守卫再缩减一些。”
福安发愁道:“这两日已经缩减了两次了。”
白翦口中的“缩减守卫”,并不是说直接裁撤掉,而是“自发的懈怠”,不能让人看出是上边的命令,但要做出放松守卫的样子。
例如受不了边境苦寒,换岗的时候拖拉一会儿或者提前走开,或者假装“水土不服”生病或者身体不适,或者是因为种种原因懈怠,理由下面自己想,总之要让守卫渐渐露出“缺口”来。
这种缩减当然不可能完全没影响,真的有人趁虚而入也不是没可能。
白翦一开始以为,那个内奸会做的事情是给柔然人涨价,或者用种种方法抹黑他们,不让柔然人卖给他们铁矿,但发觉谈判异常顺利之后,白翦意识到只怕自己想错方向了。
自己是个夏国人,就算没怎么亲自做过生意,下意识的也觉得他们会用商道上的方法竞价,压价、抹黑对方的信誉,等等。但如果内奸锁定在唐国人之中,唐国人并不重商,而且唐国国穷,让他们靠涨价来维持生意,只怕不是他们的性格。
比起做生意,他们也许会更喜欢利用军事上的方法。
刺杀,武力威胁。
如今唐军表面上起码还是站在盟军这一边,大规模的武力威胁只怕不可能,那就是刺杀了。
因而白翦叫商队都做好被刺杀的准备。
结果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是自己猜错了?白翦想,不应该啊。
又或者,对方的人数其实很少,并不敢真的对一整个商队刺杀,所以......
白翦坚定道:“叫他们缩减守卫。”
福安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了,道:“是。”然后下去吩咐了,只求自己这个好动恶静的小主子到此为止,快点回去才是最重要的,可别再作了。
白翦道:“我们总在这边总归不是个事,这两日就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吧。”
福安松了一口气,轻快地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