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看完信,信的表面自然不过是近日的京城趣闻,恭贺白翎一行人升官,还有一系列近来大家都好的老生常谈。
但看完萧澈的密语,白翎沉默了好久,白翦也要探过头来看,被白翎打了出去:“你去替我问问那个弟弟怎么样,可有好好吃饭?”
白翦一边吐槽着“不让我看就不让我看嘛,干嘛把我打发去照顾孩子”一边离开了。
白翎待他走后,道:“父亲生前留下的一堆手稿公文,我记得在定远侯府有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严崤可知道?”
“兴许吧,他一直在伯父身边当亲兵——怎么了?”
“若是方便的话,让严崤整理下我父亲生前的东西,和在黑羊口的具体情况可好?”白翎道。
依着白翎的性格,这话已经算是十分的柔和了,严峣皱眉:“太子说了什么和伯父有关的事情吗?”
白翎摇头:“阿峣,此事要不要告诉你,甚至要不要告诉小翦,我要再考虑。”
严峣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给父亲写信。”
“不,直接给严大哥写。”白翎道。
连父亲都不行?严峣有些惊讶,犹豫了一下道:“父亲都不行?”
白翎只是摇头,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假的,不知道就不知道了,若此事是真的,我宁愿你们不知道。”
严峣道:“我不问别的,能告诉我,有多严重,太子又为何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若此事真的不知道为好,告诉你了岂不是拖你下水?”
白翎近乎疲倦地用手臂盖住了眼睛,靠在椅子上:“萧澈在信中说,为人子,言尽于此。”
我是他的儿子,只能说这么多了。
这话听起来很像他父亲做了什么对不起白翎的事情,他无法忍受于是透露给白翎,但又不能完全透露。
结合白翎刚刚的话,莫非和老侯爷的死有关?
严峣只感觉脊背发冷,若是老侯爷的死真的与王上有关,那又岂止是朝野震动?
定远军不归夏军管,已经多年如此了,而老侯爷的声望,此事真的暴露别说老侯爷的那些手下们,就是夏国百姓说不定也......
“此事你只当我没说,你也没听见。”白翎近乎木然道,“只凭萧澈的几句话,还说不动我。”
萧澈大概也明白,所以只是告诉她了个方向,让她自己查,因为无论是谁说出来的真相,都不如她自己查出来的更能说服她。
“所有父亲的手稿和往来信件,从夏王登基......不对,是从当年乐康胥打下来,夏国几乎亡国的那一战之后,所有的东西。”白翎低声道,“都要找来看看。”
“这么久?”
白翎摇摇头,根据太子的来信,王上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只怕没有那么简单,白翎本以为,王上和父亲之间是一个手握重兵的臣子和疑心重重的君王的故事,可是若夏王在自己面前哭,尚且可以以为是作秀,那在儿子面前因为一个故事失态,起码表明事情没有他想想的那么简单。
白翎不止想要结果,她要真相,从东京之战到长垣之战,这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里,这对君臣的真相。
虽然有萧澈这封信的意外,但此事也不是一日两日可以解决的,白翎写了封信让母亲把父亲的手稿书信都送到这儿了来,对外的借口只说通过父亲旧日的思路来备战学习,严峣几乎是刚回来就代替了白翦去监督居庸关的重新修建了,毕竟此事才是重中之重,风雪一停,吴冰也不是能吃苦的主,决定带领一部分军队回到水口关,自然说是那边也有可能遭遇柔然人的袭击,但白翎觉得纯粹是他受不了在城外驻扎要住帐篷,吴冰的家族虽然在雍国之前被打压得厉害,他也是个世家公子出身。
白翎对此没说什么,不是所有世家的教育方式都是她爹,恨不得把自己两个孩子往死里压。
柔然人最近也没什么动静,其实这才是正常的,和柔然人打并不是天天打架,更很少赶在最冷的时候,往往都是十月冬月,或者是来年的二月三月,这些时候赤水河结冰,方便他们南下和回去,同时也不是特别冷,也少见大的暴风雪——柔然人也不是自讨苦吃,谁非要暴风雪出兵,连路都看不清的天气也不怕找不到路。
故而中原人把柔然人的攻势称为秋季攻势和春季攻势,真的到了深冬,谁也不想出来的,也是因为这个,修建居庸关才不是特别紧张,不然柔然人随时会打过来,谁敢安心修建工事啊?
然而随着大雪降临,基本确定柔然人不会来了,众人也就闲下来了,连每日的操练都减了时辰,因为天亮得太晚,黑的又太早,于是剩下的时间,白翦无聊就逗那个“弟弟”玩儿。
并且说要给他起个汉人名字,弟弟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着急但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拍着手,表示他的不满。
最近这些日子好歹是看着他身上多出点肉来,除了夏军,唐军和留在城郊的雍军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女人和孩子在军营里都是少有的,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吴冰不在,雍军倒是没人敢来,因为和白翎比较熟悉的吴冰如今回水口关了,司马图本人是个有点刚硬的性子。
唐军那边乐康胥还带着两个义子过来了几次——其实从乐康胥满世界收义子就看出来了,老爷子上了年纪很喜欢小孩,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肯成家(白翎估计是害怕唐王忌惮),老爷子刚来,摸了摸他的小细胳膊,就下了决断:“太细弱了。”于是大手一挥给调了各色药材来做补汤,时不时还送一只老母鸡来点名要煲汤给他喝。
弄得白翎也怪不好意思的,毕竟唐国是出了名的穷,乐康胥估计也富裕不到哪儿去,这不是赤裸裸地说夏军伙食不好,亏待了孩子嘛。于是这几日弟弟喝补汤喝得直皱眉,还被白翦哄着花样喝下去了。
这几日雪停了,白翎也不是没有去燕北城问,结果答复是最近没有听说有丢孩子的人家,问过慈幼院,也说没有,估计真是柔然人那边的了。
季沐沐倒是给她出了个主意,道:“找孩子的身份不好找,找大人的总容易些吧,不如问问他,给他塞字条的人死在哪儿,去找找尸体说不定有发现?”
这更让白翎犯了愁,现在虽然不下雪了,但雪已经积起来了,走路绝对不好走,何况在白雪下面找一具尸体。若是等着开春雪化了,只怕早被冬天饿得眼睛发红的狼啃干净了,更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