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脱掉外甲,只穿内甲红衣,一个人在军帐里听着前线传来的战报。
其实没什么情况,这军帐出了门就是前线,所谓的战报,也不过只是边防的常规巡察而已。
真要打起来,自己哪有那个时间听战报?
这几日柔然人倒是安分得过头了。白翎想着,把手中的兵书放下,她实在不爱看这玩意儿,打仗讲究的是随机应变,前代的将军再怎么厉害,终究也没活在这个战场上,看再多的兵书,也不过纸上谈兵而已。
她看这书,纯粹是为了应对一天到晚只会扔一堆“兵法有云”来质疑她的将领。
“小翦呢?”她忽然想起来,确实很多天没见到他来了,也是,自打王上让他们姐弟二人带兵代表夏国参与盟军,众人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号,王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所有人几乎默认这是一种另类的“默许”。
白翎对此倒是挺满意的,爹曾经说过,军中同朝堂不一样,不是有出身有背景,就一定会被拥戴,未来他们能借用父亲的威名一时,但真正的信服和威望只能靠自己打下来。
所以只要夏王没有明着和他们唱反调就行,别的也没什么好指望的。
而这两日白翦这边开始接手定远军的事务,又在盟军中担任要职,想必闲下来的时间也不多。
“在同严小将军商议事情。”亲兵回答道。
严峣那个人她还是比较放心的,她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帐外的亲兵通报严小将军来了。得了令,严峣走进来,脸色显然不太好。
“怎么,小翦这是惹到严小将军了?”白翎笑着起身迎他,闻到空气中的一阵熟悉的味道,皱了皱眉,“小翦吃酒了?”
严峣嗯嗯唔唔了半天,白翎要再没猜出来就不是她白翎了。
“这什么地方,他吃酒!”白翎当即火起,端着枪就要出去,被严峣死死拦住:“你冷静些。”
“冷静个什么,他不怕死我还怕死呢!”严峣一个没拦住,直接就跑出去了,严峣喊了一声,“将军!”随后怕她惹出什么事来,追了出去。
白翎一路带风地走过去,一路的士兵看见这位气势汹汹的将军连忙避开,大概知道小将军又要倒霉了。
“白翦!”人还未到,只见一杆银枪已经飞了进去。
“姐!”白翦就是吃酒了也醒了,“我又怎么了。”
“整个帐子都是酒气,你说怎么了!”白翎道,“如今柔然气势汹汹随时会开战,你就这么去前线送死吗!”
“我没有,我真没有。”白翦当场就哭了出来,“不过是请兵士们吃酒,留下的而已。”
白翎问帐中的兵士道:“是吗?”
兵士连忙答:“是,侯爷请我们吃酒来着。”
白翎的银枪收了,问道:“你是新来的?”
那兵士连忙应道:“是。”
“这儿的军营里,没有侯爷。”白翎道。
白翦哭闹的声音更大:“一个兵士说的话你都信,我说的你就不信,你到底是不是我姐!”
白翎没心情跟他闹,正巧严峣赶过来,白翎道:“没事了,回去吧。”
“严峣,是不是你跟我姐告状的!”白翦气愤不已。
白翎道:“去去去,闹什么,走吧,古北口布防我有几处想改动的,我们去商议一下。”临到帐门口,又扭头对一边的兵士说,“要还安定不下来,去城里给他买两块麦芽糖,再不行,就再给买两串儿糖葫芦,包好。”
“姐!我听见了!”白翦叫到。
出了帐子,白翎伸了个懒腰:“今个天不错,要柔然没什么动静,就更好了。”
严峣没说话,白翎忽然想起来:“哎,我银枪忘拿了。”
“差人去取?”严峣道。
“算了,去看个布防,没什么大事的。”白翎道。
“今个你不该直接闯进去的。”严峣道,“让小侯爷失了面子,即使是将军们,军中吃酒也不是什么大事,小侯爷又不是一事无成,单说武艺,进步飞快。”
“但他不是小侯爷了,他如今就是定远侯。”白翎道。
严峣沉默了一会儿:“是属下说错话了。”
“没有,父亲走了,本就是事实。”白翎道,“这么说倒要感谢柔然人,倘若没有他们忽然南下,四国被迫联军,昌爻还死不了,父亲的仇,还不知何时能报。”
严峣没接话。
“好了,说说柔然的战事吧。”
严峣道:“柔然一般都是冬季有了风雪灾害,牛羊损失太多,才会南下,而且,一般都是边境劫掠些东西,就走了。结果这次居然来势汹汹,劫掠过后不走,反而继续往南。”
“他们先是袭击的哪儿?”
“先是趁雍国军队……在同夏国的战场,袭击了雍国边境,从阴山一直打到榆林,要继续往南,可就没什么天险了,雍国的大军又被我们压在了长垣,所以边军拦不住,直接过了赤水——雍王这才紧急撤军,要求联盟,甚至都不惜杀掉昌爻的。”
白翎并没接这话,心道雍国人也颇有些内斗的本事,起码就是她也没想到居然在她到达居庸关前那边昌爻的人头落地了,想必是昌爻刚回来,就直接想办法杀了。
这么痛快,倒叫白翎与其说是大仇得报的快意,不如说是有些同病相怜的喟叹了——只是现在不是喟叹的时候。
白翎道:“然后是唐国的居庸关,不过他们倒是对抗柔然多年,还是有些准备的,没像雍国那样一溃千里。”
“但也绝对撑不住多久,唐国是最不想打的,但也是最不得不打的。”严峣道,“到了,上去吗?”
“当然。”白翎道,“难不成只在下面看看?”
“将军。”执勤的将军看见二人,纷纷行礼。
“不必了。”白翎道,“就上去看看。”
“这儿也是柔然常常侵犯的关口。”严峣道,“常年无宁日,家父长年守在这儿,倒是没什么大事。”
“可惜你难得来一次,却帮不了严老将军什么。”白翎道,“没想过等这场战争结束,让严老将军回京,或者你过来?”
“我同家父,总要有一个留在京都,王上的眼皮子底下,不然,就不只是两地分别了。”严峣道,“至于战事,不发生在大夏境内,也是好事,起码,保夏国百姓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