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云格外的重，团团遮住天上悬着的嗜血般的红月。
一个只穿着亵衣的瘦弱少女惨白着脸，站在宫门前红着眼望了望那轮残月。
她的双手血迹斑斑，却还是伸出手继续拍打那冷硬的宫门，一声声嘶哑地喊着：“开门！”
可门外的守兵只道：“娘娘还是回去吧，已经宫禁多时了，属下若给您开了门，便是犯了杀头的罪了。”
少女近乎凄厉地喊道：“求求你们了，放我出去找我阿姐！”
两个守兵却只是叹了口气，不曾回应。
少女身后传来一群人急切的脚步声，无数的火把将她围住，她只听见那个男人走上前来把一件狐皮大氅披在她身上，不怒自威地说道：“夜深露重，朕不过今晚未去你的寝殿，你怎的就跑来这了？”
宋沅初缓缓转头，冷冷地瞧着他道：“我阿姐怎么了？”
男人愣了一下，他轻轻蹙起了剑眉，深邃的眸子里已经染上了些怒意，但他没有解释，只是低头牵起她的手，为她吹着磕破的伤口，一边悠悠地说：“她不会有事。”
宋沅初冷笑了两声，然后猛地挣脱开他，“李祾昀，你说我怎么会这么傻相信了你，相信只要我留下来，阿兄和阿姐便能好好的？”
少女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听起来似乎毫无威胁。可一刹那她便拔下了头上的一根素钗，狠狠地往男人的心口刺去。
皮肉被划开的声音传来，人群中的暗卫见状均迅速拔剑聚拢过去，但李祾昀先一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漆黑深沉的眼里此刻凛若寒霜，冷冷地往她满是厌恶、痛恨的眸子里望去。
他想从中找出些愧疚与慌乱，却发现如坠冰窟。
他的心骤然一痛，但很快便移开目光，抽出了她手中的钗，沉声道：“不要闹了，先跟朕回去。”
宋沅初闻言莞尔一笑，轻轻挣开了他的手，用她血污的手抚上了他矜贵俊美的脸庞。
李祾昀心里忽然有些紧张，可他并未从她眼里看到什么复杂的情绪，一时便又有些愣神。这是她回到他身边后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待回过神时，只见少女已退后了几步，他只听见风声中她松了口气般的声音：“事到如今，你再也别想留住我。”
“娘娘不可！”暗卫心中大惊，急忙要将剑鞘合上，可少女已死死握住了他的剑，她用那双陷入剑中的血肉模糊的手，亲手将利刃向自己白嫩的脖颈引去……
寒风冽冽地刮着，残月下，竟飘起鹅毛大雪来。它们盈盈地落在少女温热的血泊里，也融成了血。
众人只见他们的帝王霎时间青筋暴起，一脚踹开那个暗卫，跪地抱起浑身是血，沉睡过去的少女，慌乱地用手捂住她颈间汩汩涌血的伤口，红着眼嘶吼道：“都死了吗！还不快去找太医！”
“宋沅初！你醒醒！我再也不逼你了，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放你走……”
她没有任何动静。
……
李祾昀定定地站在她的床前，眼里猩红得能滴出血一般。他绝望地发现手上她的血早已冷了，凝在他手心，仿佛握着一块寒冰。
太医轮番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堪堪为她吊住了一口气，可她却仿佛不愿再醒来。
“陛下，王大人在殿外求见。”
李祾昀却没听见一般，仍痴痴地望着床上安静的少女，她的颈上绕着几层纱布，令人感觉不到她那微弱的呼吸。
涪吉见状默默退下，将王卿引了进来。
王卿在皇宫中耳目众多，探子一来禀报皇后自刎的消息，他便火急火燎地往宫里赶。
“陛下，如今若再不用那法子，恐怕娘娘是再也救不回来了。”王卿凑到李祾昀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他府中的姨娘滛氏曾是南疆流民，为他所救后便一直待在他身边，她们家族最是擅长制绞梦蛊。
他私心里不愿那个女人留在皇上身边，她毕竟是宋家血脉，又未见得对皇上真心实意，她待在宫里始终是个威胁。
那女人刚入宫时他便提议给她下绞梦蛊，但皇上不愿做对她不好的事。
如今她命在旦夕，皇上一副失了魂的样子，若救不回来，不知道要消沉多久。
“娘娘如今就算醒过来，只怕也仍要寻死，陛下真的不考虑臣所言吗？”
李祾昀猛然转醒，他紧紧攥住王卿的肩膀，慌乱地说：“朕答应，朕答应，你快点把朕的沅儿给带回来！朕什么都答应！”
那滛氏生的十分美艳，此刻摇曳生姿地从王卿身后走向前，福了福身道：“陛下，妾已制好了蛊，种到娘娘体内后，需每日一盅陛下之血送服，待蛊虫养成，娘娘便只记得陛下一人。”
“蛊虫入体，她可会有不适？”
“陛下放心，蛊虫夜晚蚕食记忆，娘娘会梦见即将遗忘的往事，只会有些睡不安稳，并无大碍。”
李祾昀松了口气，他坐到床边捏了捏少女的手，吻去了她苍白的脸上淡淡的泪痕，轻声安慰道：“沅儿，朕让你忘记那些痛苦的事，你不会怪朕，对吧？”
“拿匕首来取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