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锦绣的婆家姓黄,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在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听得曹锦绣在此处闹事,遣了人来叫她回去。
“三少奶奶,三少爷已经回府了,老夫人让你赶紧回去。”
家丁还有一句,没敢传,她婆婆的原话是,“让她赶紧滚回来,别丢人现眼。”
曹锦绣哪里肯听,她盯着沈云溪和红浮看了一会儿,六年前,沈家女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她自然也见过沈云浮。
“你是沈云浮?”
沈云溪眉心微拧,杀气染眸,压低声音,“曹锦绣,我警告你,你要再敢胡言乱语,我定让你生不如死,别忘了,你是怎么从京都回到扬城的。”
这么多年的沙场征战,那杀伐之气,曹锦绣哪里见过,她感觉沈云溪真的会杀了她。
沈云溪怕红浮再受刺激,红浮却不在乎,笑道:“这位夫人,我如今叫红浮,你刚才不是叫我吗?想来,你那夫君是知道我的,不过,你夫君是谁,我确实不认识,也不在此处。你倒是可以回去转告他,就说我红浮记下他了。”
红浮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女人见了都心生欢喜,更何况男人。
曹锦绣被沈云溪一吓,又被红浮这一气,竟一时找不到话接,只得伸着手指着二人,“你,你们……”
正在此时,她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王爷,您来了,想不到此生还能见到你。”
来人正是楚君殇,曹锦绣被木枫拦在了三尺外,根本近不了身。
“噗嗤。”
红浮没忍住,“这位夫人,刚刚还在这里找夫君,这转眼就扑向了另一个男人,真是多情,红浮我自愧不如啊!”
黄家前来请曹锦绣回去的家丁,此时都觉得脸上挂不住,这三少奶奶可真是把脸丢尽了。
索性也不叫了,自己回去复命去了。
楚君殇瞟都未瞟曹锦绣一眼,径直走向沈云溪,“红浮姑娘的茶,当真那么好喝,舍不得回去了,还让本王亲自来接你。”
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沈云溪迷糊了,红浮媚眼笑道,“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我们醉梦院的姑娘们,虽身不得已,入了红尘,却很是佩服沈姑娘这样的女将军,特此请姑娘来给我们讲一讲保家卫国的英勇事迹。”
“看来姑娘真是王爷的得力干将,这才多久,就巴巴地亲自赶来接人了,那红浮便不再相送了。”
沈云溪跟着楚君殇上了马车,“王爷,你怎么来了?”
“本王刚好路过。”
路过?
去衙门,去白家,都不会经过醉梦院。
沈云溪眼眸含笑,掀开马车车窗帘,街上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卖粮的商家也都开了门。
夏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沈云溪放下帘子,一双如星辰般的眸子望向楚君殇,看得楚君殇心神一荡。
楚君殇已记不清,她有多久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了。
“王爷,太子那边有信了吗?”
“大约还有十日,便能到。”
“十日,等番薯种子到了,再做些安排,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吧?”
“想回去了?”
“嗯。”
许是在醉梦院里才哭过,她的声音糯糯的。
看来沈家妇孺葬身江河的事,对她打击太大。
楚君殇眉头微拧,喉结滚动,想出言安慰,又想起岛上她说的那些话,终究是没开口。
沈云溪回到住处,刘姐(吴嫂子)在等着她,“沈姑娘,回来了,青掌柜吩咐我给你煮了清火的汤水,我这就去给你盛。”
来扬城几个月,刘姐已经彻底走了出来,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青柠这是不放心她,才特意留了刘姐在家照看她。
“刘姐,你跟吴副将就没可能了吗?”
刘姐盛了一碗绿豆百合汤放在沈云溪面前,“如今这样挺好。”
他们两人心中都有对方,可造化弄人,现在这样各安一方,已是最好。
刘姐不愿多提,沈云溪也不再问,喝了半碗绿豆百合汤,便跟刘姐一起去铺子上帮忙去了。
南方的夏日,跟北方不同,不仅热,还闷,沈云溪张罗了一会儿,便汗湿了。
一个买粮的老奶奶说道:“今儿这天怕是又要有一场大雨了,只盼着不要像上次那么久才是。”
算一算日子,上次引发洪灾的那一场下了下半月的大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也不知道工部那边河道修缮得怎样了,能不能经得起暴雨侵袭。
“青柠,我去一趟衙门。”
“姑娘,这眼看雨就要下来了,你去干什么啊?”
“你和刘姐收一下,我走了。”
青柠想说让她拿一把伞,追出门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
夏日的雨真是说来就来,沈云溪还没到衙门,雨就下来了。
衙门里只有刑部的冯大人在,“沈姑娘,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
“其他人呢?工部的卫大人呢?”
“他们都去河堤了,河堤已进入收尾阶段了,可老天偏偏这时候下这么大的雨,卫大人从昨日开始就一直守在那里。这雨一下来,大家看着雨势着实有点大,不放心,都过去了,王爷也过去了。”
沈云溪闻言,又一头扎进了暴雨里,往河堤去了。
扬城处于上游,如果这里河堤出了问题,怕又是一场洪灾,再来一次,无论朝廷还是百姓都经不起。
沈云溪老远就看见楚君殇立在雨中,打了把黑色的伞,身姿挺拔,目光如炬。
木枫看见了沈云溪,凑到楚君殇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楚君殇大步向她走来。
楚君殇把伞给她拿着,脱下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眉头紧锁,厉声道:“你来干什么,回去!”
沈云溪冒雨而来,浑身湿透,仰头望着他,眼眸湿漉漉的,“爷,就让我在这里吧,回去我也不安心。”
爷,她又叫爷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唤他王爷。
罢了,留下就留下吧。
“乖乖待在本王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嗯。”
如此乖巧听话的沈云溪,他已太久太久没见过了。
沈云溪站在楚君殇身旁,看着江里湍急的水,怔怔发呆,梦呓般地说:“爷,被水淹没,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无法呼吸?小十一那时候才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