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院正带着几个太医,反复仔细地研究了一番,证实番薯确实能食用。
且有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太医,说曾经看过一本古医书上,曾有记载,此物确实能替代谷物。
皇上的眉头舒展了不少,“沈丫头,这番薯如果真如你所说,那确实可解决秋收减产的问题,但是朕眼下的燃眉之急,还未解决。”
沈云溪有些郁闷,她进宫的时候,并不知道辰王弄出了民变的事,要是早知道,她肯定不会选择今日进宫。
覆水难收,她这话都说出去了,反悔也来不及,皇上也不会让她反悔的。
年初的时候,沈云溪因“桃花雨”而囤积的一些粮食,本来是为冬季准备的,现在有了番薯,秋季应该可以收获一批,那现在倒是可以先拿一部分粮食出来应急,不过整个江南水患,仅她一家之力可不行。
沈云溪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皇上,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仅供皇上参考。”
“嗯,说吧。”
“皇上可以以朝廷的名义,向商家借钱粮,明言待来年国库充裕之时,必当返还。”
罗大人觉得有些不可行,“无利不起早,商人最是重利,他们会借给朝廷吗?”
沈云溪笑道:“罗大人所言甚是,不过有时候利,并不仅仅只指钱财。”
闻言,罗大人瞬间明白了。
皇上说道:“沈丫头,此事既然是你提出来,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皇上,不行,我不能去办。”
皇上闻言,刚好些的脸色,又不好了,“为什么?你最好能说出一个让朕不能拒绝的理由。”
沈云溪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楚君殇倒是先说话了,“皇上,我猜想她应该是想变‘借’为‘赠’。”
罗大人摸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有些着急地说道:“哎哟,王爷,你们俩就别打哑谜了,到底怎么弄,你们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楚君殇。
沈云溪:“皇上,待朝廷颁布‘借钱粮’令之后,由我带头向朝廷捐赠钱粮,到时候还请王爷和罗大人,跟风也捐赠一点,捐多捐少,是一个心意。“
罗大人恍然大悟,一拍脑门,“沈姑娘带头捐赠,商户就会跟随,我和王爷一捐赠,那朝廷官员和皇室自然也免不了。妙啊,沈姑娘这招真是妙!只是这样一来,沈姑娘怕是要得罪不少人啊。”
沈云溪:“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过,我倒是建议,无论商户是捐赠给朝廷,还是借给朝廷,待国库充裕后,朝廷都应该把银钱还给大家伙。”
吃进去的,还能吐出来?
进口袋容易,拿出来难。
对于这个提议,皇上没有作答,而是一脸探究地看着沈云溪说道:“商人唯利是图,你这又出钱又出力的,所图为何?”
沈云溪想了几秒,随即双腿跪地,“皇上,如果我说我是为大夏百姓好,为朝廷好,不要说您不信了,就是我自己也不相信。我所做的一切无非都是为了早日灭北凉,能为父亲所犯下的错弥补一二。”
沈云溪说着便额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云溪也不过一介凡人,不能免俗。如果有朝一日,能完成这个夙愿,云溪斗胆,请求皇上赦免沈家妇孺的奴籍。”
皇上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眼,闻言,又蹙了起来。
罗大人心里为沈云溪捏了一把汗。
楚君殇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拳头,黑眸瞥了一眼罗大人。
罗大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上前跪在沈云溪旁边说道:“皇上,沈姑娘小小年纪,尚未及笄,个中厉害关系,她尚未可知,有此想法,虽说不合乎法,但也情有可原,望皇上看在沈姑娘如此出谋划策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
皇上端坐在龙椅上,并未言语。
陪着沈云溪跪着的罗大人,后背已汗湿,不知是热得还是吓的。
这沈姑娘也是,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到这事上面来了。
过了许久,皇上说道:“今日朕也乏了,就到这吧,江南的事,户部就按照今日所说安排下去。”
“皇上……”
罗大人拉了一把沈云溪,抢了她的话头,“是,臣领旨!”
皇上暼了眼沈云溪,出了御书房,往后宫去了。
罗大人腿跪得有些发麻,起身有些吃力,“王爷,下官小告退。”
“嗯。”
罗大人也走后,楚君殇才对沈云溪说道:“起来吧,没人了。”
沈云溪起身揉了揉膝盖,这些年虽身为奴婢,却没怎么跪过,这跪久了,有点疼。
出宫的马车里,楚君殇冷着脸,“你这是一步险棋。”
沈云溪揉着膝盖,一双灵动的眼眸抬眼望着楚君殇说道:“我哪知道辰王那蠢货在江南闹出了这样的事啊,今日进宫,本是因番薯之事,这不凑巧碰上了吗?”
“你已献番薯,钱粮之事不管,有本王在,皇上的也不能拿你怎样。”
闻言,沈云溪愣神了片刻,自她搬出开阳王府后,楚君殇一改人前总是呵斥她的态度,处处维护。
马车气氛有些奇怪,沈云溪轻咳了一声说:“王爷不会真以为捐赠之事是我的主意吧,皇上早有此意,只不过是借了我的嘴说出来。”
“不过,我这嘴也不是那么好借的,总要为自己讨一些好处。”
楚君殇眉尾一挑,“讨到了吗?”
终于有楚君殇也看不出她意图的时候了。
沈云溪眼眸弯弯,笑道:“我当然不会傻到皇相信,皇上会那么轻易答应赦免沈家妇孺。”
楚君殇深邃的眼眸中带了一丝探究。
沈云溪继续说道:“与其让皇上一直猜疑,不如我直接把所求所图直接摆在他面前,他反而不会疑心其他,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沈家早已不存在,那些曾经依附于沈家的势力也早已消散。”
闻言,楚君殇明白了一些,如今的沈家已威胁不到皇上,在皇上的眼中,即使赦免沈家妇孺,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沈云溪在他面前,如此坦荡地说出所求,他反而会更加放心地用她,比起一个无所求的人,一个有所求的人更容易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