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有个规则，若有人愿自沉忘川河底被铜蛇铁狗狂咬，如此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此人在此已经999年了，今年是最后一年。”
青石说完这个痴人的事，抬手朝那人瞬移到眼下。
“你叫何名？为何在此处？”青石向那痴人问道。
距离近了，尤稚才看清此人的面貌。
消瘦孱弱的身躯，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白色古袍，一头黑色长发及至腰间，冷白的皮肤衬得五官尤为精致冷冽，哪怕受了千年折磨，也遮不住一身的风华气度。
“本王名唤裴曜，在此寻本王之妻。”嗓音嘶哑而坚定。
“去吧。”青石听罢便挥手把裴曜送回至原处。
待裴曜继续坐回水底，青石继续向尤稚述说关于这个痴人的故事。
“他原是千年前某一个王朝的皇子，从小聪慧过人，文武双全，是当时最优秀的皇子，深得皇帝喜爱，被内定为未来太子。”
“后来，他在一次微服私访中，与民间一名江湖侠女相识，两人互相生情。”
“他回宫后，也时常出宫与心上人见面。”
“那个时代的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别说一朝未来的太子。而他却想和心上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于是，他请求皇上，赐予他一处封地，做一个能与心上人相守的闲散王爷，退出未来太子人选。”
“但最爱他的皇帝，怎会答应他的请求。精心培养的皇储人选，竟被一个江湖女子迷了心智。”
“而且，古往今来，皇子间的明争暗斗是常事，哪怕他想当一个闲散王爷，其他皇子也不会放过他。只要下一任皇帝不是他，他随时会有危险。真心疼爱他的皇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在僵持之中，皇朝外蛰伏多年的强敌再次来犯，朝中重文轻武多年，昔日的骁勇将军早已迟暮。”
“裴曜就在此时，自请上战场，一是为了黎民百姓，二是借此立军功换一个封为王爷远离京城的圣旨。”
“当时，外敌来势汹汹，已无勇将能敌。皇帝不得已，只能答应让他上了战场。”
“那名江湖女子知晓了他的身份，女扮男装与他一同前往战场。”
“他们二人在战场上，一起成长一起杀敌。受过伤流过血，哭过也笑过。”
“强敌凶猛，那场战他们打了三年，打得敌人一蹶不振，签下了敌人为他朝百年供奉协议。”
“打完胜战后，班师回朝。心上人与他在皇城前分别，她依然不愿入皇宫，他允诺她事毕回来找她，与她纵马江湖。”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一次分别便是永别。”
青石说到这停了下来。
尤稚正听得入迷，追问道：“为什么是永别？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二人谁出了意外吗？”
“身在皇家啊，就会有许多身不由己和意外。”
“裴曜用三年时间立下了显赫军功，本想换取曾经皇帝答应他的诺言。但也是这三年时间，他向皇帝以及朝中重臣、百姓证明了自己的优秀能力。”
“这么优秀的儿子，朝廷的未来。皇帝会放他出宫？去做一个平庸王爷与江湖女子过日子？”
尤稚点点头：“后来呢？”
“后来啊。皇帝的诺言没有实现，他得了一个被立为东宫太子的圣旨。他抗旨不从，被大怒的皇帝关押在宫中。”
“皇帝见这个儿子冥顽不灵，没有办法，才退了一步。答应他，只要裴曜安心当太子，接手皇位。挑选好下一任皇帝，他就可以出宫去当王爷去找心上人了。”
尤稚听到这，接过话：“皇帝哪会这么好心，这明显是换兵之策嘛。皇帝就是一步步把裴曜推上皇位，徐徐图之。”
青石瞥了眼尤稚，“你还看得挺透彻。”
“当时的裴曜也明白，但是他没有其他办法。所以他只能听从父皇的安排，当了太子。皇上也没有禁止他和那女子见面。”
“就这样过了几年，皇帝身体不行了，把皇位正式传给了他。”
尤稚忍不住再次发表自己的看法：“那裴曜当了皇帝，就无人能阻挡他和那女子在一起了啊。他选好接位的人就可以甩手不干了。”
“啧啧。”青石说道，“哪那么简单？在老皇帝的心底，皇位只有交到这个儿子手上，他才放心。好不容易把儿子推上皇位，他会轻易让儿子下台？”
尤稚：“你接着说。”
青石晃了晃脑袋，说道：“老皇帝是个狠人。在把皇位交给裴曜的时候，同时派杀手出宫，趁那女子不防备，把她杀了。”
尤稚满头问号，竟这么狠吗？
“裴曜知道吗？”
青石说道：“老皇帝收到女子身死的消息后，便写了篇血书，向裴曜坦白了自己所做的事。”
“接着一杯毒酒自杀在儿子面前。以父亲的性命赔儿子心上人一条性命，再以黎明百姓需要明君为由，把裴曜牢牢绑在了皇位上。”
此话一出，尤稚整个人听得心肝疼。
她看着忘川河中，眼底无光，任凭身上的血虫蛇狗如何撕咬也不为所动的裴曜。
难怪他能在此忍受折磨近千年，这些肉体上的痛与那日他失去父亲失去挚爱所带来伤痛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他的父皇是爱他的，给他取名为“曜”，养在身边精心栽培。
他也是敬爱他父皇的，所以答应父爱一个个要求。
然而，最后他的父皇却利用他对父皇的爱，他对百姓苍生的爱，把他的心从“曜”变成了“暗”。
“结局呢？”此时的尤稚早已没了听故事的心，不禁关心裴曜这个人的结局。
青石看着裴曜年纪轻轻的脸庞，叹气道：“那天，他看完血书，见到父亲死在眼前。他吐了心头血晕了过去。”
“醒来后把自己关在房中，几日没开朝。”
“他关了几日，房外的大臣们便跪了几日。”
“不知那几天他想了什么，重新振作起来，办了父皇的后事。去宫外跪了挚爱的坟，给她立了一块碑，墓碑上写着裴曜之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