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暄错愕片刻,笑容更深了,“是啊,从来都是我喂给你,你总是不记得分我一点儿。”
司沅皱着眉头细细回忆,好像是这样。
她垂下眼眸,心里顿生愧意,“那以后我不吃独食了,给你留一些,行吗?”
说完,将面前盛着蜜饯的小碟子推到他面前,水眸灵灵。
李弘暄轻轻抚着她的头,琥珀色的眸光里暖意融融,微微一笑,“行。”
“这次换我喂你,”司沅拈起一颗,送到他的嘴边。
李弘眯起眼睛,轻轻咬住,为什么吃了这样甜的蜜饯,还抵挡不住从心底散发出的苦涩?
“好吃吧?”
正说着话,被人打断。
“陛下。”
司沅趴在案上,扭头看去,有内侍从殿外走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李弘暄偏过头,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好吗?”
司沅立刻坐起身,瞪着眼珠生怕被抛下,“不好!”
李弘暄轻轻叹气,“就一会儿。”
司沅直摇头,“你不是说以后不会让我等你了吗?”
李弘暄垂下眼睫,笑得有些无奈,“好吧。”
司沅眸光晶莹,快速爬起身,急不可耐,“那我们走吧!”
李弘暄也站了起来,略有好笑,“你知道去哪儿吗?”
司沅垂下脑袋,偷偷看他,“不知道,可你说过,以后你去哪儿,都带着我啊......”
“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司沅生怕他耍赖,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李弘暄抓起袖子上的手,紧紧握住,“不会的,我只是怕那地方你会害怕。”
司沅拼命摇头,“不怕,不怕,有你在我就不怕!”
李弘暄微微点头,“那好,走吧。”
说完,李弘暄带着司沅一起出了宣室殿。
快到内官狱,李弘暄却驻足不前,偏头瞧着司沅,“你真的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司沅皱眉,有些不满,“你这是想耍赖吗?”
李弘暄叹气,一伸手,宫人就将披风捧过来。
“那里面阴冷,一会儿害怕就闭上眼睛。”他一面帮她系着,一面轻声叮嘱。
“嗯。”司沅连连点头。
李弘暄只好将她拉着继续往里走。
内官狱,关押皇亲国戚的地方。
明明这样热的天气,可刚一到门口,就有凉飕飕的冷风,司沅不禁微微一颤。
这里看起来有些熟悉。
李弘暄侧过脸看她,司沅立刻挺直腰杆,不露半分怯意。
见此,李弘暄只好将她揽在身侧,迈了进去。
官员侍卫跪了一地。
他径直往最里面那间走去。
“李弘暄——哦,不,我应该叫你李元玘,”被铁链绑在刑架上的人鼻青脸肿、伤痕累累,却吃吃笑着。
“你终于来见我了,”完全看不出往昔的雍容华贵、慈眉善目,反倒是面目狰狞、凶相毕露。
司沅冷不丁见到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人’惊得一个瑟缩,急忙埋进李弘暄怀里,死死揪着他的衣襟,紧紧闭上眼。
李弘暄没理会那人的挑衅,只是抬起胳膊,将司沅紧紧护在怀里。
待怀中之人不再瑟缩发抖,他才抬眼看去。
他眼眸里的寒意看得人顿觉心灰意冷。
“随你如何叫吧。”
“是吗?哈哈哈——”他笑声恻恻。
半晌,笑声才停下,“李元玘,替别人照顾夫人孩子的感觉如何?”
他语气尤为得意。
“哈哈哈——”
李弘暄揽着司沅的胳膊紧了紧,轻轻拍着她的背,生怕这笑声吓到她。
见怀中人紧紧贴着自己,垂下的眼眸里尽是怜惜,头也不抬,声音毫无涟漪,“李弘恺,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我已经知道的事吗?”
对于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李弘暄极其厌烦。
他揽着司沅准备离去。
“你等等——”李弘恺一挣扎,身上的锁链哗啦作响。
李弘暄懒得回身,“说吧。”
“你不想知道她的身份吗?”李弘恺极具神秘的一笑,似乎想要引起李弘暄的兴趣。
“呵,还有别的吗?”李弘暄冷哼一声,依旧是头也不回。
“你知道了?”李弘恺锁紧眉头,不可置信,摇着头,“不可能啊,不可能,你怎么——”
李弘暄终于回过身,眼底的轻蔑不加掩饰,“你以为你是因为什么活到现在?”
李弘暄眼似冰封,笑意瘆人,“是以为我想从你嘴里问出什么隐情吗?”
李弘暄笑得睫毛轻颤。
“你错了。”
“你让我们夫妻二人承受如此痛苦,我又岂会轻易让你死了?“
李弘暄眼锋一扫,看得李弘恺心里发怵。
“我让你活着就是为了慢慢折磨你,余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日以继夜地承受心灵上的摧残、肉体上的折磨。”
“想死?”
“想解脱?”
“不可能的。”
“你慢慢受着吧。”
起初还抱着一线希望的李弘恺,瞬间垂下头,原来如此。
垂下的头,猛然抬起,恍然大悟,“难道杜氏是你——”
李弘暄眸光沉静,并没否认。
“我想,他在另一个地方,和你此刻的状态应该一样吧。”
李弘恺瞪着眼睛,震惊到无法言语。
半晌,低叹,“输在你手上,我心服口服。”
李弘暄微微皱了皱眉,“不,我们也不过是打了个平手。”
“什么意思?”李弘恺讶然。
李弘暄转过身,揽着司沅一边走,一边道,“你不需要知道,以后,我都不会来见你了。”
“不,李弘暄,你回来!李元玘,李元玘!你回来——”
身后是声嘶力竭、绝望惊恐的叫喊声。
可前行的人不停一步。
出了牢狱,嘶吼声依旧若隐若现。
外面艳阳高照,司沅身上的寒意渐渐褪去。
却仍然躲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这个地方真是让她怕极了。
李弘暄抱着司沅,轻轻叹气,“都说让你等着——”
话未说完,怀里的人露出脑袋,两只眼睛直直盯着他,“你在怪我吗?可明明是你说的......”
李弘暄无奈,轻轻抚着她的头顶,“没怪你,是我不好。”
司沅露出一个笑,忽而一顿,神情迷蒙,“李弘暄,刚刚那个人为什么要叫你李元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