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沅噌的一下站起来,“姜贺竟然带着人搜到后宫来了?”
小宫人点头,“就在东宫太子寝殿下面挖出来的。”
真的疯魔了,这个姜贺一天啥事不干,就是带着巫师到处乱挖,会不会哪天她的昭华殿也要被挖出来什么。
说白了,巫蛊之术纯粹是为了陷害人。
“公主,我们还是不要出门了,侯爷也叮嘱过,离那个姜贺远一点儿。”江蓠小心翼翼劝道。
司沅又重新坐下。
“文昌公主府里也搜出木偶人了!”不想屁股还没坐热,又有宫人急匆匆来报。
文昌公主,应该是八皇姐李淑娥。
司沅统共也没见过几次。
她真的怀疑,这个姜贺是随身带着木偶人,走到哪儿放到哪儿。不,应该说想放到哪儿放到哪儿!
这么一想,皇上出宫好像是蓄谋已久。
皇上一离宫,这些木偶人就纷纷从皇室成员的府中出现。不是太过巧合了?
幸而李弘暄早已回了封地,不然难免会有人借此机会陷害他。
前日,李弘佑还给她带了李弘暄的信。
陵川一切顺利,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该谨慎,巫蛊之事能避多远避多远。
但不知为何,司沅总觉得巫蛊之事是冲着皇后去的。
回想起来,董相之子贪污军饷一事更像是抛出来的一块砖,为的是引出乐安公主与姚乐珊哥哥私通及行巫蛊这块玉。
先是乐安公主,现下又是太子。
到底是谁同皇后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呢?
或者说,皇后若是倒台了谁的受益最大?
司沅正在出神,却听一边江蓠仔细吩咐,“从现在开始,昭华殿上上下下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绝对不能让可疑人员靠近。发现任何可疑迹象第一时间来报!”
宫人们原本就惴惴不安。这下就连东宫都搜出来了,他们更是心惊胆战。
司沅却觉得,这种事情根本防不胜防,难道东宫的守卫不比她昭华殿更森严?
这就要看姜贺背后的主子要不要动她了。
之后,姜贺一连几日真的在后宫,一个宫一个宫地掘地三尺。
挖到她的昭华殿是早晚的事。
如果自己真的被巫蛊陷害,赵珣会不会后悔将她送进宫里来?他原本以为将她塞进后宫可以避免前朝直接斗争,可现实呢,后宫与前朝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
自搜出木偶人那日起,东宫已被圈禁。
太子,想到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司沅心里堵得难受。
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又沉又闷。
“笃笃——”一阵急促的敲窗声,司沅一骨碌爬起身。不等她下床,江蓠立刻冲到前面。
窗子一开,有个小宫女趴在窗口压低声音哭哭啼啼。
司沅三步并两步跑去一看,是皇后身边的人。
江蓠满眼戒备,“你深更半夜要干嘛?”
小宫女左右看看,压低嗓子,“是皇后娘娘让奴婢来找公主的!”
太子虽然被圈禁在东宫,但是皇上未回宫做出判定前,尚未累及皇后啊,她何至于半夜派人找自己?就算有什么事完全可以在白日光明正大来找她。
小宫女心焦,抹把眼泪,“皇后娘娘只怕撑不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
司沅也不再废话,让江蓠找了一套宫女的衣服胡乱套上,就跟着小宫女往皇后的椒房殿去。
昭华殿与椒房殿本就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
深夜里的椒房殿烛火微弱,黑影重重。窗外的月光惨白,却照不亮屋子里的金碧辉煌。
司沅实在没想到,仅仅七八日不见,皇后已然呈油尽灯枯之态。
“阿妧,你来了,”皇后深陷的眼窝亮了一下。
“皇嫂——”见她如此,司沅心知说啥也无济于事,她的女儿李贤惜已死,母族也几乎被灭,现在太子又身陷囹圄,已不是对皇上心灰意冷那么简单了。
“元璟......”说着眼窝里潺潺流出泪来,就像干涸的沙漠,涌出的两汪水。
原来她是放心不下太子,司沅的心像被人拧了一把。
她失去了一切,唯独只剩元璟。
“他是被冤枉的,”她干枯的手死死拉着司沅,“他们都是被冤枉的啊——”因为哽咽,她几乎呼吸不上来。
是啊,他们都是被冤枉的,她知道,别人也知道,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全天下只要那个人相信,谁也阻拦不了、谁也洗刷不清。
这就是帝王。
“皇嫂,”她本该是世间最尊贵的女子,谁能想到临终之际竟然如此绝望、如此凄惨,司沅嗓子一干,也说不出话。
皇后闭起眼,无声地流泪。
司沅就蹲在床边静静陪着她。一生浮华,半生荣耀,人生在世究竟什么才最重要?
谁的所求又不成空?
皇后缓了好久,重新睁开眼,那光亮像是司沅第一次见她时那般耀眼,“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报应?
“我知道,是她找我报仇的。”
“可,是他们负我在先啊。”
又是如此。
“白幼蓉,是白幼蓉——”握着她的手像一截枯枝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白幼蓉?
皇后不是她的姨母吗?姚氏一族不也是她母亲的母族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皇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已然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前方。
宫人早已泣不成声,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快速抱来一个小盒子。
她看到后,目光温柔,欣慰一笑,将手又重新搭在司沅的手上,“元...璟...求求...你,求求...你...”
她眼里是弥留之际的苦苦哀求,亦是对这尘世最后一丝不甘。
她曾说过,但凡有一口气在,多少总会不甘心,待什么时候咽气了,什么时候才能死心吧。
可她现在死不瞑目啊...
司沅含泪点头,“我会尽力保护元璟的,皇嫂放心。”
她笑了,短暂的像一朵灿烂的烟花。
她的唇微微动了动,吐出几个字,司沅落下泪来。
最后,她奋力地将司沅的手往外一推,“快..走。”
宫人一边往外张望,一边将小盒子塞进司沅怀里,催促,“公主快走!”
江蓠拖着司沅就朝寝殿后方跑。
司沅回头想再看一眼那床上的人,可视线早已经模糊,又能看到什么?